1994年寒冬的某一天,我爹蹬著(zhe)二八大杠馱著我,在冰面(bīng miàn)上前行。這條河是這座北方小(xiǎo)城里唯一的河流,我爹他準備找片(zhǎo piàn)寬敞安全的冰面,教我學滑冰。
每個(měi gè)東北孩子??的童年里,都有一副(yī fù)冰鞋,它掛在父親的肩膀上(shàng),在某個冬日里被牢牢地烙進孩子??(hái zi)的腦海,和父親的背影一并停留(tíng liú)進記憶深處。
電影??《不再退縮》里大(dà)潘飾演的父親劉中華仔細磨著(mó zhe)冰刀,那一瞬間我想起了上述的(de)畫面,冰面上我爹把我呲(cī)兒哭了,因為我穿著冰鞋不敢(bù gǎn)站起來,怕摔,他說我慫(sǒng)。
大潘在《不再退縮》里的演技真正(zhēn zhèng)達到了純熟的境界,通常被視為(shì wèi)喜劇演員的他,將影片中的父親(fù qīn)演繹得收放自如,按理說大潘的臉和(hé)我爹并無相似之處,但當他(tā)一臉憨厚略帶討好地跟人講(jiǎng)著不好笑的笑話,擠出滿臉褶子(zhě zi)的時候,我竟然在他臉上看到(kàn dào)了東北父親的標準形象。
那是(shì)東北式父愛??的出廠模式,沉重如(rú)山。
劉中華,或者說東北父親,在親子關系(qīn zǐ guān xì)之外,好像總是舉重若輕。在“智取”崔教練(jiào liàn),把女兒??送進冰球隊那場戲里,他(tā)可以略施小計,就把醉酒的崔(cuī)教練順利“拿下”。
但面對女兒??劉星榆(yú)的時候,他卻總是有種含糊不清的(de)猶豫,愛??也是真愛??,但總感覺(gǎn jué)有層隔膜無法表達——大潘的表演真的(zhēn de)能讓觀眾感受到這種猶豫,才(cái)奠定了影片人物關系和人物感情(gǎn qíng)厚積薄發(fā)的基礎。
在我個人看來,影片(yǐng piàn)迎來情緒爆炸的一場戲,其實并(bìng)不是結尾處賽場勝利帶來的熱血??沸騰,而是(ér shì)劉中華終于肯完全真誠地面對女兒??(nǚ ér),坦白地吐露自己的內(nèi)心——沒有誰(shuí)是誰的替代,大女兒??的意外(yì wài),不應該變成某種期待壓在小女兒??身上(shēn shàng),父愛??就是沒有定語、沒有條件。
父親的(de)真誠也終于讓女兒??確認了自己(zì jǐ)對于冰球的熱愛??,父女倆在各自的(de)心結面前不再退縮,后面劇情的高潮(gāo cháo),也便順理成章。
電影??在這場戲點了(le)題,也讓我看到了在冰球(bīng qiú)比賽的軀殼之下,導演真正想要傳達(chuán dá)的東西——勇敢應該是我們在代際(dài jì)關系中最先學到的東西,代際關系(guān xì)的雙方都是這場親子關系的練習生(liàn xí shēng),我們同時學習勇敢,同時勇敢表達愛??(ài)。
我又想起我爹在那片冰面上教(shàng jiào)我的事兒,東北孩子??,別慫,虎??(hǔ)一點兒——東北爹藝復興。
侯佳音飾演的(de)女兒??劉星榆踩著冰刀踏上賽場(sài chǎng)的樣子太帥了,大潘跟左小青說(shuō),看咱閨女,像不像踏上風火輪的哪吒(né zhā)。
冰面上的哪吒,踩著冰刀閃轉(zhuǎn)(shǎn zhuǎn)騰挪,手里的球棍指引著冰球攻(gōng)向?qū)Ψ降那蜷T。
冰面上的哪吒(né zhā),踩著風火輪碾過生命的崎嶇,手里(shǒu lǐ)的紅纓槍刺破前路艱難,不再退縮。
最后(zuì hòu),《不再退縮》是暑期檔難得的一部(yī bù)現(xiàn)實主義電影??,我想有必要介紹一下(yī xià)我觀察到的片中兩個細節(jié)背景(bèi jǐng),有助于大家理解這對父女背后深沉(shēn chén)的東北大地。
八區(qū)體育場——劉中華(zhōng huá)說,我女兒??最大的心愿就是在(zài)八區(qū)體育場打一場冰球。八區(qū)體育場(tǐ yù chǎng)是哈爾濱乃至全中國冰上運動的圣地(shèng dì),它存在了半個多世紀,冰面上(shàng)寫滿了中國冰上運動的光榮與(yǔ)夢想。長影廠1959年拍攝的著名電影??(diàn yǐng)《冰上姐妹》就是在這里取景,申雪、趙宏博(zhào hóng bó)的故事,如同劉星榆的故事一樣(yī yàng),要從八區(qū)體育場開始講起……
王嘉廉(wáng jiā lián)冰球希望工程——劉星榆的球棍上寫(xiě)著這個名字。這位著名華人企業(yè)家?guī)椭?bāng zhù)中國數(shù)千名冰球運動員圓夢,在《不再退縮(tuì suō)》取景地齊齊哈爾,就有上千人受益,許許多多(xǔ xǔ duō duō)的“劉星榆”進入國家隊,托起了中國(zhōng guó)冰球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