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色沙漠》電影??劇本

（1964年）

譯/劉儒庭

紅色沙漠(shā mò)

（Deserto rosso）

意大利杜維米拉公司、羅馬菲德利茲公司(gōng sī)、巴黎弗朗科利茲公司聯合出品

制片(zhì piàn)：烏戈·圖奇

編劇：米開朗基羅·安東尼奧尼、托尼諾·古(gǔ)埃拉

導演：米開朗基羅·安東尼奧尼

攝影：卡爾洛(luò)·迪·帕爾瑪

美工：皮埃洛·波萊托

音樂：喬瓦尼·福斯(fú sī)科、維托利奧·杰爾梅蒂（電子音樂合成）

剪輯：埃(āi)拉爾多·達·羅馬

主要演員：莫尼卡·維蒂、理查德·哈里斯(hā lǐ sī)、卡爾洛·德普拉

碳黑廠·外景·白天(bái tiān)

時間已近中午。菲利浦工廠圍墻外。這是(zhè shì)一家生產碳黑的工廠。工人們的(de)汽車??停在圍墻外，汽車??幾乎都(dōu)是白色的。一群罷工工人靜靜地站(zhàn)在汽車??之間?？諝獬睗?，一片灰朦朦。剛剛(gāng gāng)下過雨，偶爾還下一兩滴，也許(yě xǔ)是阿尼克工廠的大煙囪冒出的(de)蒸氣凝聚成了雨滴。阿尼克工廠(gōng chǎng)就在馬路對面。

兩個穿警服的(de)警察陪著一名工人向工廠走來(zǒu lái)，顯然，他們是為了保護他。人群向(xiàng)路邊移動了一點，好看看這個破壞(pò huài)罷工的工人。后者低著頭，一聲不響地向前走(xiàng qián zǒu)去，一只手臂上挎著雨傘。

馬路的(de)另一端，朱莉婭娜帶著兒子??走來(zǒu lái)。當她看到那兩名警察和那群(nà qún)罷工工人時，趕快把孩子??拉到(dào)身邊，同時加快了步伐。

一輛工會的(de)汽車??開過來，車窗上掛著橫幅標語(héng fú biāo yǔ)，車頂上安著高音喇叭。這輛車開到墻邊停(tíng)了下來。一名工會人士登上車頂，將(jiāng)高音喇叭轉過來，喇叭口正好對準工廠院里(yuàn lǐ)。另一個人跳下車，把麥克風送到(sòng dào)那個工會人士嘴邊，后者開始講起來(qǐ lái)。

工會人士：羅密歐·薩爾維亞蒂，你在(zài)里邊干什么呢？你不是工廠領導者，你(nǐ)是一名工人，是一名干活掙錢養(yǎng)家(yǎng jiā)的工人。出來吧，同我們一起罷工(bà gōng)吧。你的妻子都沒臉出門了(le)，因為你她不敢見人……

那個破壞(pò huài)罷工的工人仍在廠內空場(kōng chǎng)里向前走，廠內空無一人。他轉過身，看了(le)看高音喇叭，然后又轉身向前走去，步子(bù zi)依然那么有節(jié)奏。

罷工的工人們(men)這時涌向工廠大門。一個工人靠在(zài)汽車??上正在吃面包。朱莉婭娜(nà)看到了這個工人，也很想吃(chī)點東西。難忍的饑餓使她的(de)胃翻騰起來，像是連一秒鐘也不能(bù néng)再等了。她死死盯著那個(nà ge)工人和他的面包，然后走了(le)過去。

朱莉婭娜：對不起……請問，您的(de)面包是在哪里買的？

那個工人(gōng rén)吃驚地看著她。

工人：在食品店買(mǎi)的，就在交叉路口那里。

朱莉婭娜(nà)顯然是在估計食品店有多遠，臉上現出(xiàn chū)害怕的表情。她低聲咕噥了一句(yī jù)。

朱莉婭娜：能賣給我嗎(ma)？

那個工人更加吃驚了。

工人：可我(wǒ)已經咬過了……

朱莉婭娜：沒關系。

朱(zhū)莉婭娜再也不能控制自己，一把從那(nà)年輕工人手里搶過面包來，同時(tóng shí)神經質地在小包里摸索著，最后(zuì hòu)掏出錢來。

工人：不……

朱莉婭娜：拿(ná)著，拿著……

她把兩千里拉放到(fàng dào)那個工人手里，拿起面包送到了(le)嘴邊。但是，她似乎突然感到有點不好意思(bù hǎo yì sī)了，想找個人與她一起承受(chéng shòu)這種難堪，她轉向兒子??。

朱莉婭娜(nà)：瓦萊里奧！過來……吃嗎？

小孩：不，不吃(bù chī)。

朱莉婭娜有點不知所措，但又難以(nán yǐ)控制她的沖動，只好向遠處走(zǒu)去。

朱莉婭娜來到一個低矮的(de)小松樹??林，樹??林周圍是一片黑煙(hēi yān)，終于找到了一個僻靜處，開始大口大口(dà kǒu)地吃起來。她的身邊是一大堆(yī dà duī)黑乎乎的垃圾。她狼??吞虎??咽，幾乎喘不過(bù guò)氣來。她疑惑地看了看周圍(zhōu wéi)。四周黑煙彌漫，到處是破盒子、筐子(kuāng zi)和碎紙片，中間也冒著煙氣(yān qì)。

瓦萊里奧跑過來，朱莉婭娜匆匆把(bǎ)嘴擦干凈，象是什么事也沒有(méi yǒu)發(fā)生過，拉起孩子??向遠處走(zǒu)去。

烏戈的工廠·內景·白天

也是(shì)一片灰濛濛的景象，沿墻擺滿了電動機(diàn dòng jī)器。中間是中央控制臺。整個房間沒有(méi yǒu)一個窗戶。機器發(fā)出的噪聲連續(xù)不斷。一些(yī xiē)人在機器旁操作，時而做些記錄(jì lù)。

烏戈正在接電話，不時做出表示同意的手勢(shǒu shì)，像通常一樣，當他同意對方的(de)意見時即做出這類手勢。廠內的(de)警報響起來，警燈閃亮，一個工人跑(pǎo)去看了看，然后向烏戈報告(bào gào)。

工人：工程師，蒸氣溫度太高。

烏戈把話筒(huà tǒng)蓋住。

烏戈：把爐子的溫度降低一點兒(yì diǎn ér)。

烏戈又轉向科拉多，后者站在(zài)離他一步遠的地方，接著剛才(gāng cái)未講完的話又講起來。

烏戈：他(tā)說，他們每天都收到工作申請，但(dàn)沒有一項申請來自廠外。他們也發(fā)瘋(fā fēng)了，總想找到人手送往……

烏戈又對(duì)著電話講起來。

烏戈：不，是為(wèi)一個朋友……

薩羅姆工廠辦公室·內景/外景·白天(bái tiān)

透過窗戶可以看到兩個黑色的大(dà)筒倉。辦公室里一片雪白。一個人坐在(zuò zài)金屬辦公桌后打電話，顯然是在同(tóng)烏戈通話。

職員：為什么不把你的(de)人給他？（在聽到烏戈的回答(huí dá)后笑了笑，然后繼續(xù)說）你是從貝爾特(bèi ěr tè)拉米那里聽到的？等一下，我給(gěi)他打個電話，正好還有另外一件事要(shì yào)同他談。

職員按了一下電鈕(diàn niǔ)。一個女人??的聲音傳來。

女人??的聲音(shēng yīn)：喂……

職員：給我接通菲利浦工廠。

女人??(nǚ rén)的聲音：馬上接，工程師。

碳黑廠裝袋(zhuāng dài)大廳·內景·白天

這是一個黑暗的大廳(dà tīng)。大廳正中，來自上面一層的管道穿過(chuān guò)屋頂通下來，裝碳黑的袋子套(tào)在管道下面，碳黑裝進袋里。

貝爾特拉米(lā mǐ)頭戴一頂白色安全帽，來到電話機旁，拿(ná)起聽筒。

貝爾特拉米：喂，我是貝爾特(bèi ěr tè)拉米，您是誰？噢，是你啊(a)，你好。

他聽著對方的解釋，然后(rán hòu)搖了搖頭。

貝爾持拉米：但愿能(néng)這樣。

阿尼克工廠廠部辦公室·內景/外景(wài jǐng)·白天

一個很大的玻璃窗，通過這個窗子(chuāng zi)可以看到全廠的情況。窗邊，電話鈴響(xiǎng)起來，一個領導者拿起話筒。

領導者：喂(wèi)，對不起?！菦]什么。

他聽對方講了(le)一會兒，然后笑著回答。

領導者：你瘋(fēng)了？我看你連提都不用(bù yòng)提，我們是國營工廠，一個工人都(dōu)不能裁減。

烏戈的工廠·內景·白天

烏戈(wū gē)又聽對方講了幾句，然后放下(fàng xià)了聽筒?？评嘁恢闭驹谂赃?páng biān)等著他。

烏戈：阿尼克那邊也(yě)毫無辦法。我早跟你講過了(le)。我看你還是把這些人雇(gù)了吧。

他們向那個裝有機器的(de)廳里走去，烏戈把一份名單遞給(dì gěi)科拉多。

烏戈：都是經過專業(yè)培訓的(de)工人，本來都應該到我們廠的(de)。可是，后來……都是很好的工人(gōng rén)，比如，那個叫博尼的，是個工長(gōng zhǎng)。

科拉多正在審視那份名單。

科拉(kē lā)多：他在費拉拉？離這兒大概有(yǒu)七八十公里吧？

烏戈：如果有必要，就是(jiù shì)在西西里島我們也得去把他們(tā men)請來。

玻璃門通向一個大廳，里面擺滿了(le)機器，一些白色的管子很顯眼，還(hái)有些鋁管。地板中間有個鐵箅子，透過(tòu guò)它可以看到下邊一層的情況。噪音(zào yīn)震耳??欲聾。

朱莉婭娜從一個小臺階(tái jiē)上走下來。她停了下來，不知所措(bù zhī suǒ cuò)，像是被突如其來的風暴吹得暈頭轉向。她(tā)用目光尋找自己的丈夫。烏戈向(xiàng)她走去。

朱莉婭娜：我正在(zhèng zài)找你。

科拉多看著她。烏戈馬上(mǎ shàng)來介紹。

烏戈：這是科拉多·澤萊爾(lái ěr)工程師。這是我妻子。

朱莉婭娜(nà)趕忙上前握手，盡量顯得不局促。然后(rán hòu)又對丈夫說話。

朱莉婭娜：我(wǒ)在辦公室等你。

說完，她沒有再同(zài tóng)科拉多握手，也沒有同他打招呼(dǎ zhāo hū)，徑自走了。兩個男人??向門口走(zǒu)去，邊走邊談。

烏戈的工廠·外景·白天

烏戈(wū gē)和科拉多穿過大廳盡頭的門(mén)來到院內，旁邊是個鐵銹斑斑的(de)筒倉，筒倉嵌在工廠的圍墻里(lǐ)。烏戈仍在接著剛才的話題說(shuō)。

烏戈：也許是路結了冰……她踩(cǎi)了剎車……她剛拿到駕駛證不久……另外(lìng wài)，開車的時候她總是心不在焉。好在(zài)對面的那輛卡車停住了。

科拉多(duō)：傷得很重？

烏戈：倒不是很重，有(yǒu)的部位挫傷。還有是休克，令人可怕(kě pà)的休克，不得不把她送進醫(yī)院(yī yuàn)，她在那里住了一個多月，仍然沒有(méi yǒu)……（他顯然是在尋找一個合適的(de)詞）仍然沒有恢復過來?，F在她想開個(gè)商店，我真不知道她究竟要干什么。她(tā)想到阿利基埃里大街開店。我想(xiǎng)，那也不是一條很熱鬧很像(xiàng)樣子的大街。

科拉多：為什么？

烏戈沒有(méi yǒu)回答，像是有意要隱瞞什么。幾聲榔頭(láng tou)敲擊聲使科拉多抬起頭。筒倉上邊(shàng biān)，兩個工人正在干活。烏戈笑了笑。

烏戈：你(nǐ)看他們也沒用，這兒不許任何人拉走(lā zǒu)一個工人。

科拉多向前走了幾步，站住(zhàn zhù)，向前方望著。

科拉多：你知道(zhī dào)嗎，這些筒倉是我父親安裝的(de)。

他指了指一排高高的筒倉。筒倉(tǒng cāng)聳立在灰色的天空下。一排長長的(cháng cháng de)筒倉立在圍墻外，有幾百米長。

烏戈(wū gē)：我不知道你同這些事也(yě)有關，你不是搞礦山工程嗎？

科拉(kē lā)多點點頭。

科拉多：最初我的理想(lǐ xiǎng)是到那下邊去，可后來我(wǒ)到了它上邊。有什么辦法呢(ne)？

他先指了指大地，然后指(zhǐ)了指那些高高的筒倉。

科拉多：我(wǒ)父親去世后，公司的擔子就落到(luò dào)了我肩上，于是，我就……

一縷煙(yān)冒出來，突然，隨著這縷煙，出現了一大(yī dà)團強勁的煙云，蒸氣從工廠側面(cè miàn)圍墻后猛烈地噴射出來，發(fā)著咝咝(sī sī)的響聲，遮住了灰色的天空、筒倉(tǒng cāng)和柵子。咝咝的聲音越來越響，突然(tū rán)變得令人難以忍受。科拉多用手把兩只耳??朵(ěr duǒ)捂住。烏戈大聲喊叫著，顯然是在向(xiàng)科拉多解釋這是怎么回事。

朱莉婭娜家(nà jiā)·內景·夜間

朱莉婭娜猛地醒來。她(tā)坐到床???邊，神情緊張，她臉上的(de)表情像是害怕，但也可說是比害怕(hài pà)還要嚴重的焦慮。她伸手摸摸前額(qián é)，又摸摸脖子，顯然是想知道自己(zì jǐ)的體溫高不高。她很不安，深深吸(xī)了一口氣。在床???頭柜上許多瓶子和(hé)藥??盒中間找出體溫表，然后夾到腋下(yè xià)。只是這時，她才注意到，像是從(cóng)走廊里傳來一陣響聲。朱莉婭娜(nà)站起來，披上薄薄的白色羊毛披肩，向(xiàng)樓梯平臺走去。另一個房間傳來嘀(dí)嘀嗒嗒的響聲，那個房間的門(mén)半掩著。

朱莉婭娜走過來(guò lái)，輕輕將那扇門打開，那是兒子??(ér zi)的房間。黑暗中，地板上有一點(yì diǎn)微弱的光在移動。原來是一個(yí gè)小機器人，正在前后移動，它的冰冷(bīng lěng)的臉上發(fā)著光，那是一個小小的(xiǎo xiǎo de)紅燈泡，玻璃眼珠也發(fā)出光來。朱(zhū)莉婭娜走過來，關上機器人的開關(kāi guān)。她來到兒子??身邊，用手輕輕地撫摸他(tā)。她從床???邊走開，走出房間后將(jiāng)房門輕輕關上。她腋下始終夾著(zhe)體溫表，一條胳膊緊緊地夾著。

朱(zhū)莉婭娜向樓梯走去，但突然(tū rán)停下來，雙手緊緊抓著鐵欄桿，眼睛瞪(dèng)得大大的，下面的黑暗使她怕(pà)得難以再邁步。她又返回樓梯平臺(lóu tī píng tái)，拿出腋下的體溫表看了看，坐(zuò)了下來。她將上衣衣扣解開，失望(shī wàng)地同難以忍受的壓抑感在搏斗。

烏戈出現(chū xiàn)在門口。他立刻明白，朱莉婭娜(nà)的病又犯了。他跪到(dào)她面前，看了看體溫表。他在(zài)對她講話，顯然是用一種大事化小(dà shì huà xiǎo)的口氣。

烏戈：有一點點高……

朱莉婭(lì yà)娜：36度8，差不多37度了。

在她說(shuō)這句話時，烏戈輕輕地撫摸她的(de)腿。朱莉婭娜開始大聲說起來(qǐ lái)。

朱莉婭娜：我正在作夢，我躺(tǎng)在床???上，床???開始動起來。我四處張望(sì chù zhāng wàng)，我看到，我是站在活動的(de)沙子上……在向下沉，向下沉……

烏戈(wū gē)笑了笑，像是在設法保護她，同時仍(réng)在撫摸她的雙腿。然后，熱烈地吻??(dì wěn)她的脖子。朱莉婭娜好像什么(shén me)都沒有感覺到。烏戈仍在吻??(wěn)她，但越來越不那么親切，而是更加(gèng jiā)富有性的挑逗意味了，朱莉婭(lì yà)娜站起來離開丈夫。然而烏戈仍(réng)不認輸，追上她，擁抱她。朱莉婭(lì yà)娜仍在反抗，像是十分疼痛的(de)樣子，但是，被擁抱的快感，被親吻??(qīn wěn)的快感還是壓過了那種疼痛感。

朱(zhū)莉婭娜商店的街上·內景/外景·白天(bái tiān)

科拉多開車來到這里。他把車(chē)停下來，來到一個不大的門前，這顯然(xiǎn rán)就是朱莉婭娜的商店的門(mén)。門關著。門上的玻璃很臟。科拉多(duō)想方設法向里張望，但又不讓里邊的(de)人看到他。可是，玻璃這么臟，根本無法(gēn běn wú fǎ)看到里面的人。于是，他把門打開(dǎ kāi)一條縫，通過這條縫，科拉多看到(kàn dào)了朱莉婭娜，她正站在(zài)房間中央，背對著門。他馬上把門關上(guān shàng)，扶著墻輕輕走開。

過了一會兒(yī huì er)，門口出現了朱莉婭娜的身影(shēn yǐng)。

朱莉婭娜：您找我？

科拉多(duō)很難堪。

科拉多：我剛才到這(zhè)附近有……我看到您進了這個(zhè ge)門。（停了一下，又繼續(xù)說）不(bù)，不是這么回事，我不想一開始就撒謊(sā huǎng)。

朱莉婭娜：開始什么？

科拉多難堪(nán kān)到了極點。

科拉多：沒什么……開始談話(tán huà)的時候。很抱歉……

他停比說話(shuō huà)，因為他發(fā)現，朱莉婭娜對他(tā)已不感興趣，她已轉身進了商店(shāng diàn)。

朱莉婭娜的商店·內景·白天

朱(zhū)莉婭娜站在房間中央，看著四周(sì zhōu)，她已完全集中于自己的心事(xīn shì)。她穿一身很薄的衣服，在(zài)這樣一種環(huán)境中這身衣服尤其顯得(xiǎn de)單薄。她的肩上披了一個黑色(hēi sè)披肩。她的大衣放在一張凳子上(shàng)，這是房內唯一的一件家具。除去窗下(chuāng xià)地上散亂的一些雜色瓶瓶罐罐以外，房間(fáng jiān)里什么也沒有。粗磚地面上有(yǒu)許多黑點。

朱莉婭娜轉過身，語調非常(fēi cháng)平靜，像是在自言自語，但眼睛盯著(zhe)一面墻。

朱莉婭娜：也許天藍色的(de)更好一些。

科拉多恢復了平靜，向(xiàng)朱莉婭娜走來。

科拉多：什么？

朱(zhū)莉婭娜：墻壁。天花板是綠色的，都(dōu)是冷色，這樣就不靠色了。

科拉(kē lā)多不明白她的意思。

科拉多(duō)：不靠色？

朱莉婭娜：是的，同賣(tóng mài)的貨不靠色，賣的貨是……

她(tā)停了下來?？评喾浅Ｗ⒁馑?tā)的用詞，而她則完全沉浸在(zài)自己的思緒中。突然，她問他(tā)。

朱莉婭娜：您認為我應該賣(mài)什么？

科拉多：怎么，您還不知道(zhī dào)賣什么？

朱莉婭娜：我喜歡瓷器(cí qì)，但我又不想……我不知道……

科拉(kē lā)多：法恩扎離這兒很近，那是一座生產(shēng chǎn)瓷器的名城。

朱莉婭娜：好，等(děng)一下……我得把它寫下來。

科拉(kē lā)多：寫什么？

科拉多為了保持禮貌(lǐ mào)，盡力不流露出自己的驚訝。朱莉婭(lì yà)娜的心不在焉和神經質使他感到(gǎn dào)吃驚。她在解釋，同時從包里掏出(tāo chū)一個記事本。

朱莉婭娜：法恩扎……得到那里(nà lǐ)去一次……

正要記下這句話時，記事本(jì shì běn)上的某些字吸引了她的(de)注意，她失望地叫起來。

朱莉婭(lì yà)娜：我的天哪，我得打(dǎ)許多電話。

她一邊繼續(xù)看記事本，一邊(yī biān)向角落里放在地上的電話機走去(qù)?？评嘧⒁曋拿總€動作(dòng zuò)。

科拉多看著她撥號，為了分散一下(yī xià)注意力，他的目光轉向房間，看著天花板(tiān huā bǎn)和墻壁。朱莉婭娜突然掛上(shàng)電話。她一個電話也沒打通，向(xiàng)科拉多走來。

朱莉婭娜：烏戈同您(nín)談到了我？

科拉多有點遲疑。

科拉(kē lā)多：沒……沒有。是這么回事……他對我(wǒ)說，你們有個兒子??……我早就知道他(tā)結婚??了，但不知同誰結了婚。

朱(zhū)莉婭娜：別的什么也沒說？

科拉(kē lā)多又遲疑起來。

科拉多：噢……還有(hái yǒu)商店的事。

朱莉婭娜盯著(zhe)他，看他講的是不是真話。但是(dàn shì)，不一會兒，她離開他坐到那張(zhāng)凳子上?？评嘹s緊跑過去，拿(ná)起凳子上的那件大衣，遞給朱(zhū)莉婭娜。她站了起來，突然顯出(xiǎn chū)對科拉多很感興趣的樣子。

朱莉婭(lì yà)娜：請問，您是什么時候來的(de)？

她拿過大衣，但沒有穿上(shàng)，大衣又掉到了凳子上。

她(tā)先是問有關她自己的問題，然后(rán hòu)突然變了話題，出人預料地對科拉(kē lā)多產生了興趣，這使他臉上有(yǒu)了笑容。

科拉多：今天早上到的(de)，行李還在汽車??上。為什么問我(wǒ)這個？

朱莉婭娜：您找到旅館了(le)嗎？

科拉多：還沒有。不過，不必擔心(dān xīn)。

朱莉婭娜：您干什么？

科拉多：什么(shén me)？我干什么？

朱莉婭娜：您在哪里(nǎ lǐ)？在波洛尼亞？

科拉多：不，在米蘭(mǐ lán)。是這么回事……我是的里雅斯特人，我還(hái)小的時候父母就遷到了(le)波洛尼亞。后來，我到了米蘭，現在(xiàn zài)又回到了波洛尼亞。但我現在(xiàn zài)得離開波洛尼亞?？傊碗s的(de)。

說完，他笑了笑。

朱莉婭娜：為什么復雜(fù zá)？

科拉多：說真的，我既不愿意留在(liú zài)那邊，也不愿呆在這里，我已(yǐ)下決心離開。

朱莉婭娜：您要去(qù)哪兒？

科拉多正要回答，朱莉婭娜(nà)突然顯出了對他不再感興趣的(de)表情，動手收拾她的手袋，穿上(shàng)大衣。然后，她向門口走去，科拉(kē lā)多跟在她身后。到了門口(mén kǒu)，她讓了一步，請他先出去(chū qù)，然后自己才走出來，把門從外邊(wài biān)鎖??上，拔下了門上的鑰匙。

科拉多(duō)：里邊的燈就開著？

朱莉婭娜(nà)：是的，這樣更好些。

商店最里邊(lǐ biān)，一盞小燈的光亮從天花板照下來。朱(zhū)莉婭娜漫不經心地指了指這盞燈(zhǎn dēng)，好像這是世界??上最自然不過的(de)事。

朱莉婭娜商店的街上·外景(wài jǐng)·白天

科拉多看著朱莉婭娜認真(rèn zhēn)地鎖??上玻璃門，陪她在這條小(xiǎo)街上向前走去。微風吹來，一張報紙(bào zhǐ)被吹到朱莉婭娜腳邊。她(tā)低頭看著那張報紙。

朱莉婭娜：您(nín)看，是今天的。

她看著那張報(zhāng bào)，臉上顯出憐憫的表情。她用腳尖(jiǎo jiān)踩著那張報紙，看了一會兒(yī huì er)之后才放開。報紙隨風飄走了，她(tā)仍在目送它。朱莉婭娜又(yòu)邁開步子，但走得很慢，不像剛才(gāng cái)那么快，那么有力。不遠的地方有個(yǒu gè)小攤，賣豆子、栗子和水果。小攤旁邊(páng biān)有個椅子空著。朱莉婭娜坐到(dào)那椅子上。擺攤的那個老頭皮膚(pí fū)黝黑，臉上有很多皺紋，正在毫無表情(biǎo qíng)地翻炒栗子。朱莉婭娜同情地看(kàn)了他一眼。

科拉多：您累了(le)？

朱莉婭娜點點頭。

朱莉婭娜：我(wǒ)老是累，不，不……不是總累，是(shì)有時感到累。

她摸了摸自己的頭(tóu)，斜眼看了看那個老頭。老頭一聲不響(yì shēng bù xiǎng)，默默地攪動火上的栗子。朱莉婭娜(nà)像是突然后悔了，不該停下來，于是，抬起(tái qǐ)身向前走去。

剛走了幾步，又(yòu)停了下來問了一句。

朱莉婭(lì yà)娜：咱們這是到哪兒去？

科拉(kē lā)多：不知道。我想，您……

朱莉婭(lì yà)娜放聲笑起來。但是，她又突然(tū rán)嚴肅起來。

朱莉婭娜：那好吧，再見(zài jiàn)。

科拉多：我陪您……

朱莉婭娜一句(yī jù)話也沒有說，沿著墻向前走去(qù)。她的身體幾乎靠到了墻上(qiáng shàng)?？评嘀缘乜粗?。走了(le)幾米，朱莉婭娜又轉過身來。

朱(zhū)莉婭娜：您現在要做什么？

科拉(kē lā)多：我……我得去費拉拉。

朱莉婭(lì yà)娜：馬上就走？我得回家一趟(yī tàng)。下午，也許……

科拉多看著她匆匆走(zǒu)了，甚至沒有等他回答?？粗?tā)，科拉多忍不住笑起來。

工人村·外景(wài jǐng)·下午

朱莉婭娜和科拉多向一片(yī piàn)房屋走去，那大片房子建在(zài)土地的盡頭，土地光禿禿的。那是(shì)費拉拉市的近郊。天氣很冷。一座(yī zuò)房屋前停了輛貨車，車上裝的(de)是魚??。魚??販伸手從大堆鰻魚??中(zhōng)抓起幾條放到秤盤上的紙袋里(lǐ)。他身邊站著兩個女人??，其中一個(yí gè)對魚??販說著。

女人??：我要那邊的(de)。

魚??販：那邊的貴。

女人??：貴就貴(guì)吧，我還是要那邊的，那邊的(de)新鮮。

魚??販把紙袋從秤盤上拿(ná)下來倒空，裝上些新鮮一點的鰻魚??。這時(zhè shí)，幾條魚??從他手里滑下來，幾乎掉(diào)到朱莉婭娜的腳邊，她趕快(gǎn kuài)跑到那座房子的門廊下，又(yòu)跳到了對面。對面，院子里的(de)樹??枝從柵欄里伸出來。

科拉多笑(duō xiào)著跟過來。

科拉多：有些東西很(hěn)好玩兒，在海底……在海底很深很深(shēn)的地方，有些魚??是透明的，您(nín)聽說過嗎？

朱莉婭娜顫抖了(le)一下。

朱莉婭娜：謝天謝地，千萬別同我(wǒ)講這些事。我害怕。我是多么(duō me)害怕，你都無法想象。

科拉多：能(néng)吃的動物您應該喜歡吧……應該(yīng gāi)喜歡。

朱莉婭娜：是的，也許是(shì)這樣。

科拉多：能舉個例子嗎？

朱(zhū)莉婭娜：不，不能。

科拉多：比如，小雞??(xiǎo jī)，小母雞??，又小又嫩，十分好看(hǎo kàn)……

朱莉婭娜：算了吧！

他們走進這座房子(fáng zi)的大門。

一個工人家里·內景·下午

朱(zhū)莉婭娜開始上樓梯。

科拉多：您(nín)能吃掉我？

朱莉婭娜笑了笑。

朱(zhū)莉婭娜：如果我喜歡你的話……

無緣無故(wú yuán wú gù)地突然稱你而不再稱您(nín)，使科拉多感到意外，他嚴肅起來(qǐ lái)。

朱莉婭娜和科拉多在一個(yí gè)門口停下來。來開門的是一個中年(zhōng nián)女人??，她的面孔和身材還好看(hǎo kàn)，但顯得疲憊不堪。

科拉多：太太，馬里奧在家(zài jiā)嗎？

那個女人??不動聲色地看著他。

女人??(nǚ rén)：不在。

科拉多：他幾點回來？

女人??(nǚ rén)轉身看了看柜子上的鐘(zhōng)。

女人??：過一會兒就回來。不過，有時也(yě)很晚。

女人??現在看著朱莉婭娜(nà)。

科拉多：我們可以等等他嗎？

女人??(nǚ rén)：當然可以。

家里很干凈，家具很少，樣式(yàng shì)也不好看。角落里有一臺電視??機，門口(mén kǒu)沿墻放了一張沙發(fā)，顏色很鮮艷(xiān yàn)。透過窗簾可以看到對面房子的墻(qiáng)，那些房子同科拉多和朱莉婭(lì yà)娜進入的這座房屋都是一種(yī zhǒng)樣式。這里靜悄悄的，甚至有點孤寂之感(zhī gǎn)。朱莉婭娜看著那個女人??，后者在(zài)整理東西，一會兒把椅子挪一挪，一會兒(yī huì er)又把窗簾打開一點兒，好讓兩位(liǎng wèi)客人覺得這里更亮堂一些，一會兒又(yòu)把剛才忘在桌上的一團毛線(máo xiàn)拿走。她做這些事時帶著漫不經心(màn bù jīng xīn)的表情，好像這些事本身并不(bù)重要，只不過是便于更好地觀察這(zhè)兩名不速之客。過了一會兒她才開口(kāi kǒu)，好像突然想到她該作為主人招待(zhāo dài)這兩個人。

女人??：你們請坐吧(ba)。要不要喝點酒？

科拉多：謝謝，不(bù)打攪了。

朱莉婭娜：我要喝。

科拉(kē lā)多吃驚地看了她一眼，但(dàn)馬上又變成開心??的表情。那個女人??(nǚ rén)到另外房間去取葡萄酒，一點聲響也(yě)沒有，像是從這個家里消失了?？评?kē lā)多在看柜子上玻璃鏡框中(zhōng)的一張照片，一名頭戴白色安全帽的(de)工人在攀登懸在半空里的高高的(gāo gāo de)鐵架。朱莉婭娜則坐在沙發(fā)上(shàng)，心事重重的樣子。突然，她轉向科拉多(duō)。

朱莉婭娜：實話告訴我，他是不是(shì bú shì)給你講那件事了？

科拉多：誰(shuí)？

朱莉婭娜：烏戈，車禍的事。

科拉(kē lā)多：噢……噢，是的……但不太(tài)嚴重，不是嗎？

朱莉婭娜搖搖頭。

科拉(kē lā)多：他告訴我，因為休克，你在(zài)醫(yī)院住了一段。

朱莉婭娜點點頭(diǎn diǎn tóu)。過了一會兒她才開口。

朱莉婭(lì yà)娜：我認識了一個姑娘。

科拉多(duō)：在哪兒？

朱莉婭娜：在那里。

科拉(kē lā)多：你是說在醫(yī)院？

朱莉婭(lì yà)娜：是的，她病得很重。

科拉多(duō)在等著她繼續(xù)講下去，但朱(zhū)莉婭娜停下來不講了。她站(zhàn)起來走了幾步。

朱莉婭娜：她(tā)……她要所有的一切。

科拉多：所有(suǒ yǒu)的一切都是些什么？

朱莉婭娜：大夫(dà fū)對她說：“你得學會愛??，你(nǐ)得愛??一個人或者一樣東西，比如(bǐ rú)，你的丈夫，你的兒子??，某一種(yī zhǒng)工作，或某一條狗??……但不能對(duì)丈夫、兒子??、工作、狗??、樹??木、河流等等統統(tǒng tǒng)都愛???！?

她的聲音突然變了(le)。

科拉多：可她到底是怎么個(gè)感覺？

朱莉婭娜神經質地扭著(zhe)自己的手。

朱莉婭娜：她感到(gǎn dào)腳下的地板沒有了，她的印象(yìn xiàng)是，她在慢慢地向下陷，一點一點地(dì)向下，向下……越來越深，越來越深……什么都(dōu)不能……

她做了個手勢，意思是(shì)什么都不能把她擋住。

科拉多(duō)：她的丈夫也不能？

朱莉婭娜(nà)：不，她的丈夫也不行。

突然，她(tā)又回到了原來的話題。

朱莉婭(lì yà)娜：另外，他也不在……他走(zǒu)了。

科拉多：她的兒子??也不行(bù xíng)？

朱莉婭娜：兒子??倒是行……可是(kě shì)，那個姑娘當時還沒有兒子??。

她又(yòu)走了幾步，然后坐到一張椅子(yǐ zi)上。

朱莉婭娜：等她離開醫(yī)院(yī yuàn)的時候，她的病到了十分可怕(kě pà)的程度，她問“我是什么人(rén)？”她需要別人給她解釋，解釋她(tā)是什么人……她要我來解釋(jiě shì)。

她說完這些馬上又接著說。

朱(zhū)莉婭娜：可她現在已經完全好(hǎo)了。

女主人拿著酒瓶和酒杯返回(fǎn huí)來。她有點不安，這表明，她是從(shì cóng)外邊拿來的。她把酒倒進一個(yí gè)杯子。朱莉婭娜喝酒?？评嘤?yòu)繼續(xù)說。

科拉多：您的丈夫現在(xiàn zài)在哪兒工作？

女人??：在梅迪奇納的一家(yī jiā)電臺工作。你們想給他推薦一份(yī fèn)工作？

科拉多：是的。

女人??仍然無動于衷(wú dòng yú zhōng)地看著他?？评嗳栽趫猿?jiān chí)。

科拉多：這是一份很能賺錢的工作(gōng zuò)。

那個女人??馬上明白了。

女人??：在哪兒(nǎ ér)？

科拉多遲疑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shì bú shì)該回答。

女人??：如果他得離開家(jiā)，說真的，我想還是讓他就這樣(zhè yàng)將就下去。

科拉多：他得離家(lí jiā)，但時間不太長。

女人??：不，不……有一次(yī cì)，他去為一個親戚辦喪事，我(wǒ)當時覺得自己都快瘋了。我(wǒ)害怕。

科拉多：如果您愿意，可以跟(gēn)他一起去。

女人??：您的太太是(shì)跟您一塊兒來的？

說著，她(tā)轉身看著朱莉婭娜。

工人村·外景(wài jǐng)·下午

朱莉婭娜和科拉多從(cóng)那片房子中間走出來。剛才同那個(nà ge)女人??的談話使朱莉婭娜顯得(xiǎn de)很激動。但科拉多則在想著他(tā)的事。他停下腳步。

科拉多：你(nǐ)知道我們該怎么辦嗎？我們到梅迪奇(méi dí qí)納去，直接同他談談。你會看到(kàn dào)，他肯定不說不行。

朱莉婭娜吃驚(chī jīng)地看著他，她對他的自信(zì xìn)是那么吃驚，簡直沒有勇氣反駁他。

梅迪奇納(méi dí qí nà)的曠野和一大片電臺天線架(jià)·外景·白天

一大排電臺的天線架，架子(jià zi)紅白相間，背景是白色的天空。這是(zhè shì)正在梅迪奇納這個地方建造的一大片(dà piàn)天線架。朱莉婭娜和科拉多(duō)從一輛白色的汽車??上走下來(xià lái)，向工地走去。曠野一片寂靜?？评?kē lā)多問一名工人，馬里奧在哪里，工人指(zhǐ)了指很遠的一個地方。

同(tóng)馬里奧的會面是在一條小路上(lù shàng)，小路沿那排天線架鋪成?？评?kē lā)多走在前邊，朱莉婭娜放慢(fàng màn)腳步，很有興趣地看著這些伸向(shēn xiàng)天空的天線。一個工人向他們走來(zǒu lái)，他已走了一段。這工人像是(xiàng shì)那種比較熱情的人?？评嗾J真(rèn zhēn)地看著他，朱莉婭娜也看著(kàn zhe)他，他僅距他們幾步之遙。工人(gōng rén)也好奇地看著他們，特別是朱(zhū)莉婭娜。在科拉多還沒有下決心(xià jué xīn)同這工人說話時，朱莉婭娜(nà)已經同他談起來。

朱莉婭娜(nà)：您好。

工人先是停下了腳步，在認出(rèn chū)是她在同他打招呼時，又(yòu)向前走了幾步，向她伸出手來。

工人(gōng rén)：您好。您是……

他們相對看著，像是對能(duì néng)在這里再次見面感到很高興，他們(tā men)相視而笑，而且有點不太好意思。科拉多很感興趣(hěn gǎn xìng qù)地觀察著他們。

朱莉婭娜：您(nín)怎么樣？……近來好嗎？

工人：是的，很(hěn)好。您呢？

朱莉婭娜：我也(yě)很好，謝謝您的關心。

看來兩個人(rén)都想談一談，他們說的都是(shì)真心話，而且都想了解對方更多(duō)的情況，兩人對不期而遇盡量不顯出(xiǎn chū)吃驚，盡管在這個地方相遇，感到意外(yì wài)是自然的。但是，科拉多的在場(zài chǎng)使他們無法再談下去。于是，在停頓(tíng dùn)了一下之后，朱莉婭娜指著科拉(kē lā)多，說明了這次來訪的目的。

朱(zhū)莉婭娜：這位先生想同您談談。

那個(nà ge)工人轉過身，朱莉婭娜趁機走開，好(hǎo)讓他們能自由交談。走了幾步(jǐ bù)，她停下，站在那里。一個天線架(jià)的齒輪在轉動，天線橫梁跟著轉動(zhuǎn dòng)，發(fā)出輕微的響聲，這響聲使她(tā)抬起頭來。這個天線的橫梁越過那條小路(xiǎo lù)慢慢地轉到了地面。一個工人站(zhàn)在天線的橫梁上正在檢查什么(shén me)。

朱莉婭娜上前問那個工人。

朱(zhū)莉婭娜：這些都是誰的？

技術(jì shù)工人：您問這些？是波洛尼亞大學(dà xué)的。

朱莉婭娜：您在上面不(bù)害怕？

技術工人：不害怕，已經習慣了(le)。

朱莉婭娜：可這些天線是干什么(gàn shén me)用的？

技術工人：這些組成一組天線(tiān xiàn)，收聽各星球的聲音。

朱莉婭娜(nà)高興地笑起來。

朱莉婭娜：能讓(ràng)我聽聽嗎？

那個工人也同她(tā)一起笑起來，用玩笑的口氣對(duì)她說話。

技術工人：您試試看能不能(bù néng)上來。

朱莉婭娜：不，不……

科拉多(duō)來到朱莉婭娜身邊，笑著指責(zhǐ zé)她。

科拉多：你認識他，可你(nǐ)什么也沒對我說過。

朱(zhū)莉婭娜以為說的是橫梁上(shàng)的這個技術工人。

朱莉婭娜：不(bù)，我是現在才認識他的。

科拉(kē lā)多馬上解釋。

科拉多：我說的(de)是剛才那個人。

朱莉婭娜認真(rèn zhēn)起來，馬上解釋。

朱莉婭娜：過去他(tā)是我的鄰居。（她換了一種(yī zhǒng)口氣）他怎么說？

科拉多：毫無結果。

他邊(tā biān)說邊走。

科拉多：說到離開(lí kāi)家，他說我講的太可笑(kě xiào)了。

朱莉婭娜：什么？

科拉多：是(shì)這樣說的，他說，給他那么(nà me)多錢讓他覺得可樂。

朱莉婭娜(nà)忍不住大笑起來，科拉多也在笑(xiào)，但笑得不太自然。他們向(xiàng)遠處走去。

縱橫交錯的污水溝和烏戈(wū gē)的棚屋·外景/內警·白天

天上濃云密布，地下(dì xià)沼澤地一片溟濛。朱莉婭娜、科拉(kē lā)多和烏戈來到一個釣魚??人搭的(de)棚屋前，棚屋搭在一條水溝邊(biān)，這是工業(yè)區(qū)附近的污水排水溝。周圍依然(yī rán)是通常的那些工廠、煙囪、煉油廠。不太遠(bù tài yuǎn)的地方是另外一些釣魚??人的棚屋(péng wū)，樣子也都同烏戈的這個差不多(chà bu duō)：很久都沒有人來過。

朱莉婭娜(nà)把大圍巾裹好，她看來很冷(lěng)。天空依然灰濛濛的?？评嗾诶?lā)一根繩子，這是系在棚前(qián)一根桿子上的繩子。繩子在動(dòng)，動了幾下之后斷了。

科拉多(duō)：真遺憾。

烏戈：所有工廠的排水溝都匯集(huì jí)到這里。

三個人看著水溝中冒(mào)著泡沫的污水，那是像石油(shí yóu)一樣的黑水，溝邊的草??和泥土(ní tǔ)也是這種顏色。這水很臟。朱莉婭(lì yà)娜走過來，指著科拉多。

朱莉婭(lì yà)娜：前天，我和他到梅迪奇納一家(yī jiā)飯館，想買點面包吃。有個人說(shuō)……你還記得嗎？

她先是對烏戈(wū gē)講的，問話時轉向科拉多，后者(hòu zhě)馬上接上她的話。

科拉多：記得，他(tā)在抗議，因為鰻魚??有一股石油味(wèi)。

烏戈向棚屋走去，科拉多和(hé)朱莉婭娜也跟過來。

烏戈：我(wǒ)有兩年沒來過這兒，反正也已經(yǐ jīng)破爛到這種地步了。

烏戈拉開門(kāi mén)的插銷，門軸已經脫落，吱吱嘎嘎響了(le)幾下。烏戈走進棚屋。另外兩個人沒有(méi yǒu)進去。屋里發(fā)出一股潮濕的霉味，許多(xǔ duō)處墻皮脫落，一片片掉在地上。一面(yí miàn)墻上的一幅旅游廣告依然完整，畫面(huà miàn)是一片熱帶森林中的空地，有(yǒu)幾匹斑馬。這幅畫幾乎占了整個(zhěng gè)一面墻。這幅畫使人感到，好像(hǎo xiàng)到了另外一個世界??，是另外一種(yī zhǒng)氣候?？评嗫吭陂T框上看著這幅(zhè fú)畫。

科拉多：有時我有一種感覺(gǎn jué)，好像我根本沒有權利到我想到(xiǎng dào)的地方，可能正是因為這一原因，我(wǒ)才總是想離開我居住的地方(dì fāng)。

朱莉婭娜很感興趣地看著他。然后(rán hòu)，她動了一下。烏戈從棚屋走出來(chū lái)，看著凍僵了的妻子，他親切地(dì)轉向她。

烏戈：把我的手套給(gěi)你吧？

朱莉婭娜：謝謝。烏戈……就(jiù)這樣我也感到很曖和了(le)。

烏戈的目光落到她的腳上(shàng)。她的鞋已經很舊，已破了(le)一個洞。

烏戈：你看你穿了(le)一雙什么樣的鞋出門，你的鞋(xié)多得很。

朱莉婭娜向他笑笑，像是(xiàng shì)在請求原諒，但一直沒有回答他(tā)。

烏戈：你們知道該怎么辦嗎？我們還是(hái shì)到汽車??上等著吧，可以打開(dǎ kāi)車里的曖氣。

朱莉婭娜朝大路(dà lù)走去。烏戈把棚屋的門關上(guān shàng)?？评嗾驹谒磉?。

烏戈：咱們走(zǒu)吧？

兩個男人??向朱莉婭娜那邊(nà biān)走去，她距他們有30多米遠(yuǎn)?？评嘁贿呑咭贿呎f話。

科拉多(duō)：朱莉婭娜出車禍那天你在哪兒(nǎ ér)？

烏戈轉身望著他，有點驚奇的(de)樣子。

烏戈：我在倫敦。為什么問這個(zhè ge)？

科拉多：你回來沒有？

烏戈：沒有……他們(tā men)對我說，沒有必要回來……說我(wǒ)可以……朱莉婭娜向你埋怨過(guò)這個？

科拉多：沒有，絕對沒有。

烏戈：那(nà)你為什么問這個？

科拉多沒有回答(huí dá)。

烏戈走開了，去找他的朋友(péng yǒu)們?？评鄟淼揭粋€池塘邊，池塘(chí táng)里的水很稠，冒著泡沫(pào mò)。

科拉多撿起一塊石頭投進池塘。

朱(zhū)莉婭娜還在前邊?？评嘞?xiàng)她走去。

科拉多：菲利浦工廠那邊(nà biān)有煙，罷工已經結束了？

朱莉婭娜(nà)：不知道，我想可能是。

沉默了(le)一陣。

朱莉婭娜：你是左派還是(hái shì)右派？

科拉多：你怎么想起問我(wǒ)這種事了？你搞政治？

朱莉婭(lì yà)娜：不是，謝天謝地，我可沒有……就這么回事(zhè me huí shì)。

科拉多：你這種問法就好像問(wèn)我“你信仰什么？”這是很重大(zhòng dà)的問題，朱莉婭娜，這問題得(dé)做出確切的回答。從根本上說，人們說不清楚(shuō bù qīng chǔ)究竟信仰什么。從某種意義上說是(shì)相信人類，對正義的信仰可以說(shuō)差那么一點兒，對進步的信仰多點兒(duō diǎn ér)，人們信仰社會主義，也許還有……最重要的(de)是，認為怎么對就怎么辦，對自己(zì jǐ)對別人都公正，要這樣去做(zuò)，也就是說，自己的良心得過得去，永遠問心無愧(wèn xīn wú kuì)。我是問心無愧的，你問的大概(dà gài)就是這個。

朱莉婭娜解下圍巾，口氣(kǒu qì)中帶著譏諷。

朱莉婭娜：你堆砌(duī qì)了一大堆好聽的詞句。

兩個人都(dōu)笑了。他們聽到汽車??在鳴喇叭(lǎ bā)。

朱莉婭娜：他們來了。

新來了(le)幾個朋友：一個40來歲的男人??、一個(yí gè)30多歲的女人??——腋下夾著一本書??(běn shū)。烏戈趕緊上前介紹。

烏戈：這是科拉多(duō)·澤萊爾工程師，受勛騎士……

他還沒有(méi yǒu)說完，馬科斯就打斷了他。

馬科斯：是(shì)德國人？

科拉多：不，不是……如果您想(xiǎng)聽的話，我可以介紹一下我的(de)族譜。

馬科斯向科拉多伸出手。

馬科斯：不過(bù guò)，我的姓也是半個德國姓氏(xìng shì)，我叫馬科斯。

科拉多也伸出手，馬科斯(mǎ kē sī)緊緊地握著他的手。

馬科斯：這(zhè)是我的妻子。

科拉多向琳達伸出手(shēn chū shǒu)。

科拉多：太太，認識您很高興。

琳達(lín dá)：我也很高興。您好嗎？

在這么(zhè me)荒涼的地方，又有這么多骯臟(āng zāng)不堪的污水渠道，烏戈感到有必要(bì yào)解釋一下為什么把朋友們帶到這里。

烏戈(wū gē)：到這兒來不是個好主意。

科拉(kē lā)多：責任在我，我沒有想到是(shì)這種樣子。

他指著那些排污水溝。

馬科斯(mǎ kē sī)：可我早就知道是這種樣子。而且(ér qiě)，我還在那邊準備了魚??。

他(tā)轉向科拉多。

馬科斯：我的棚子在(zài)海邊，魚??也是從海里打上來的，是(shì)在海灣打的。都準備好了(le)，我已同一個人講過。

朱莉婭(lì yà)娜離開這伙人，正在看一艘船，那艘(nà sōu)船像是從松林中駛過似的。事實上它(tā)是在樹??林后邊的河中靜靜地行駛(xíng shǐ)。琳達的說話聲引起了朱莉婭娜(nà)的注意。

琳達：咱們走吧？

馬科斯看看(kàn kàn)手表，然后同其他人一起向汽車??走(zǒu)去，邊走邊問。

馬科斯：米莉呢(ne)？

琳達：她直接到那兒。

烏戈：朱莉婭(lì yà)娜，你來嗎？

朱莉婭娜沒有(méi yǒu)動，站在路邊，看著沼澤地，那里只有(zhǐ yǒu)紅乎乎的一棵草??，真是一個荒涼的(de)地方。

科拉多來到朱莉婭娜身邊(shēn biān)。

科拉多：你在看什么？

朱莉婭(lì yà)娜什么也沒說。她又突然(tū rán)把自己封閉起來。她向丈夫和(hé)朋友們那邊走去，科拉多跟(gēn)在后邊。

馬科斯的汽車??已在松林(sōng lín)中加快了速度。烏戈在自己的(de)汽車??前等著朱莉婭娜和(hé)科拉多。

馬科斯的棚屋·內景/外景·白天(bái tiān)

棚子里爐火正旺，立即給人以暖和的(de)感覺。

但里面一片混亂：到處是盤子(pán zi)，盤子里是吃剩的魚??、雞??和(hé)水果；桌上、地板上是一些圣喬維塞牌??和(hé)阿爾巴納牌??葡萄酒瓶子，還有咖啡壺和煙灰缸(yān huī gāng)，煙灰缸里有許多煙蒂，另外就是香煙盒(xiāng yān hé)和幾盒雪茄。總之，剛剛有人在這里(zhè lǐ)大吃大喝了一番。

埃米莉婭雙腿叉開坐在(zuò zài)一張椅子上，在火邊烤著雙腳(shuāng jiǎo)。埃米莉婭，人們叫她米莉，是個(gè)32歲的女人??，一臉淫蕩相。

除去朱(zhū)莉婭娜站著以外，所有的人(rén)都像埃米莉婭一樣坐著，滿(mǎn)棚屋到處都坐著人。

琳達來到(lái dào)旁邊的一個小房間里，躺到床???上(chuáng shàng)，這個小房間和大房間僅用一堵很(hěn)薄的墻隔開。小房間很小，面積比(bǐ)一張雙人床???大不了多少，那張雙人床???也確實(què shí)幾乎占滿了整個房間。一進屋就(jiù)得上床???，床???頭有一面鏡子，可以反映整個(zhěng gè)房間的情況。琳達正在著迷地讀一(yī)本書??，她趴在床???上，裙子提得很高(gāo)，露出兩條大腿??。

烏戈煮好了咖啡(kā fēi)，往杯子里倒了一點兒。

在他(tā)和米莉中間是馬科斯，他在開(kāi)一瓶葡萄酒。

朱莉婭娜來到窗邊，想(xiǎng)聽聽馬科斯在講什么。

科拉多坐(zuò)著，離她只有兩步遠。他手拿(ná)酒杯，里面只有半杯酒，但他仍(réng)在一小口一小口地喝著。他(tā)也隱隱約約有點頭暈，因為吃得太(tài)多，喝得也不少。

馬科斯邊開酒瓶，邊(biān)轉向埃米莉婭。

馬科斯：我說的沒錯(méi cuò)，是鵪鶉蛋。

埃米莉婭：去你的吧(ba)！

馬科斯倒?jié)M一杯酒，把瓶子放下(fàng xià)，然后又端起一個盤子，盤子里(lǐ)有3個很小很小的蛋。

馬科斯：就是(jiù shì)這個？你以為我不知道？我養(yǎng)過(guò)鵪鶉。

他喝了一大口酒。

馬科斯：鵪鶉蛋(ān chún dàn)里含有一種刺激性的物質。

他喊(hǎn)烏戈，想讓后者來證實他的(de)說法。

馬科斯：烏戈！

烏戈：對，是一種壯陽(zhuàng yáng)的物質。

馬科斯：比受精的雞??蛋的(de)勁頭大得多。

朱莉婭娜：什么？

科拉多(duō)：雞??蛋怎么啦？

埃米莉婭顯然不信(xìn)這些，但對這話題又很感興趣。她(tā)站起來，來到小房間，往床???上一躺(tǎng)，頭枕著琳達的臀部。

馬科斯顯出(xiǎn chū)出乎意料的表情，他的朋友們竟然(jìng rán)連這些都不知道。

馬科斯：你們生活(shēng huó)在哪個世界??上？不知道什么是(shì)受精的雞??蛋？就是受精后孵化的(de)雞??蛋。

馬科斯拿著酒瓶也來到小房間(xiǎo fáng jiān)，跨過兩個女人??的身體，把酒瓶放到(fàng dào)擱板上，坐了下來。在邁過她們(tā men)時，他失去了平衡，或許是假裝(jiǎ zhuāng)失去了平衡，摸了一下埃米莉婭(lì yà)的乳房，她用勁打了一下他(tā)的頭。最后，在找到了更舒適(shū shì)的位置之后，他又接著剛才的(de)話題談起來，盡量想使埃米莉婭(lì yà)高興。

馬科斯：有一種辦法，必須在春天(chūn tiān)或者秋天，連喝9天快孵出小雞??的(de)雞??蛋。

為了聽得更清楚，朱莉婭娜(nà)也走過來，在小房間找了個(gè)位置?，F在這張床???上已經是4個人了(le)，琳達和埃米莉婭不得不挪了挪(nuó)，好讓4個人都有位置。埃米莉婭(lì yà)在挪動的時候自然觸到了馬科斯(mǎ kē sī)，他也趕緊挪了挪，好不(bù)離開琳達。他一邊挪動，一邊仍在(zài)不停地說著。

馬科斯：我就喝(hē)過，是修士教給我的，我還(hái)記得，可以看到兩個黑點……我問：“修士(xiū shì)，這是什么？”他說：“我的孩子??，那(nà)是眼睛啊。喝下去，不要看，喝下去?！?

朱(zhū)莉婭娜：你就這樣喝下去了。

人們(rén men)大笑起來，這一笑，教烏戈也無法再那么(nà me)一本正經了。他也來到這個小房間，分開(fēn kāi)眾人的身體擠了進來。他終于(zhōng yú)在琳達旁邊找了個空位(kòng wèi)，她的裙子已經完全提起，兩條大腿??(dà tuǐ)全部露出來。

埃米莉婭：你那些個(gè)雞??蛋我連碰都沒有碰過。

琳達：不管雞??蛋(jī dàn)不雞??蛋，米莉，從你的眼睛可以(kě yǐ)看出，你是越來越不行了。你看(kàn)那邊……

大房間里只剩下了科拉(kē lā)多。他靠著椅背，一直在聽著(zhe)墻那邊的談話。他不想作局外人(jú wài rén)了，想進去加入談話。他把酒杯(jiǔ bēi)放在柜子上。琳達的聲音又從(cóng)隔壁傳來。

琳達：你怎么不把奧古斯都(ào gǔ sī dōu)帶來？

埃米莉婭：我把他甩了(le)。

琳達：那可真不應該。

埃米莉婭：我不能(bù néng)跟一個比我掙的還少(shǎo)的男人??上床???睡??覺。

大家又笑起來。埃米(āi mǐ)莉婭動了動，好給剛進來的科拉(kē lā)多騰出一點地方。她很愿意給(gěi)他騰地方，盡量讓他靠自己(zì jǐ)近一點兒。但是，科拉多卻向朱(zhū)莉婭娜走去。埃米莉婭并不(bù)甘心，在床???上又動了動，好盡可能靠(kào)他近些。

埃米莉婭：您會玩這個(zhè ge)游戲嗎？

科拉多：什么游戲？

在眾目睽睽之下(zhī xià)，埃米莉婭抓住科拉多的一條腿(tuǐ)，用力一推，使他的膝蓋高高抬起(tái qǐ)來。她伸出手指，在這個男人??的(de)膝蓋上輕輕撫摸，手指一點點伸開，使(shǐ)他的膝蓋慢慢落在自己的(de)整個手掌中。她這樣反復了三四次(sān sì cì)，同時緊緊盯著科拉多的臉(liǎn)。她知道自己的這套把戲起了(le)作用，這才向他提問題。

埃米莉婭(lì yà)：感覺怎么樣？

科拉多竟無動于衷。

科拉多：沒什么(méi shén me)感覺。

馬科斯挪過身子來，他想試試(shì shì)這陌生的把戲。

馬科斯：給我也(yě)來兩下，給我也來兩下。

他(tā)把膝蓋抬高，同時看著埃米莉婭。

馬科斯(mǎ kē sī)：你看著吧，我會使你滿足。

埃米(āi mǐ)莉婭的手開始在馬科斯的膝蓋(xī gài)上撫摸。

馬科斯閉住眼。朱莉婭娜(nà)在笑。她緊緊貼在科拉多(duō)身上，裝作是地方太小而不得已的(de)樣子。她同時還顯出無所謂的神情(shén qíng)。

在埃米莉婭的把戲暫停時，外面(wài miàn)傳來一聲吶喊，那是一聲痛苦的(de)吶喊，從遠處傳來。朱莉婭娜馬上(mǎ shàng)轉向隔墻，想聽聽是不是還會再次傳來(chuán lái)聲音，琳達也轉過身，但不那么專注(zhuān zhù)。然而，朱莉婭娜只聽到這么一聲(yī shēng)，她又看著自己的朋友們，帶(dài)著有趣的表情。她含糊地笑了笑。埃米(āi mǐ)莉婭的游戲結束了，大家都看著(kàn zhe)她，對她的這種毫不掩飾的尋開心??(xún kāi xīn)的做法感到有點出乎預料。朱莉婭娜(nà)抬起手，她的手握著拳，手心里(xīn lǐ)可能有點什么東西。她古怪地笑著(zhe)。

馬科斯：你手里是什么？

朱莉婭娜(nà)興高采烈，象個開心??的小姑娘，她準備開個(kāi gè)玩笑。她張開手，原來手里藏的(de)是一個鵪鶉蛋。她向馬科斯發(fā)問。

朱(zhū)莉婭娜：馬上就能生效？

馬科斯：當然(dāng rán)馬上生效！吃下去，把另外幾個也(yě)吃下去。

朱莉婭娜沒等馬科斯(mǎ kē sī)再說第二遍，即從朋友們的身上(shēn shàng)跨過去，下床???走到大房間的(de)桌邊，吃了另外一個鵪鶉蛋。琳達透過(tòu guò)門看著她。

琳達：給我一個行(xíng)嗎？

她轉向馬科斯，口氣中帶著責備(zé bèi)。

琳達：馬科斯，你應該早告訴我……

馬科斯(mǎ kē sī)：你還是住口吧，在這方面你已經(yǐ jīng)夠厲害的了。把那個小收音機(shōu yīn jī)打開。

朱莉婭娜回到小房間，站在(zài)床???邊，慢慢嚼那個鶇鶉蛋，同時(tóng shí)品味著自己的感覺。收音機傳出激動人心(jī dòng rén xīn)的樂曲。

琳達：有什么感覺？

朱莉婭(lì yà)娜動了動嘴，像是為了更多地品嘗這個(zhè ge)小蛋的滋味。

朱莉婭娜：現在還(hái)沒什么感覺。

她仍在品味著自己(zì jǐ)身體內部的感覺，像是在等待著(zhe)某種事情的發(fā)生，大家也都在(zài)等著。馬科斯利用這個機會，開始不動聲色(bù dòng shēng sè)地解開米莉背后的衣服扣了(le)。他伸進手去摸著，米莉輕輕動(dòng)了一下。

朱莉婭娜：你們等一下(yī xià)……我不想把這種感覺說錯，我確實(què shí)覺得想要……

她停了一下，在停止(tíng zhǐ)說話時，她閉起眼，然后又睜開(zhēng kāi)，非常平靜地講了下去。

朱莉婭(lì yà)娜：我想作愛??。

朱莉婭娜的這句(zhè jù)話使大家又笑又叫又(yòu)跳。馬科斯十分高興，自然是極力向埃米(āi mǐ)莉婭表示他的高興。琳達轉身大笑(dà xiào)，她的頭碰到了烏戈的大腿??(dà tuǐ)?？评嗟哪抗庖恢辈豢蠌闹?zhū)莉婭娜身上移開。小房間里一片混亂(hùn luàn)。馬科斯手里的酒杯滑落下來，弄濕了(le)琳達的衣服，她大叫起來。馬科斯(mǎ kē sī)抓起酒瓶，逃出小房間?？评嘈Φ们把龊蠛?qián yǎng hòu hé)，一伸腿碰到了隔墻，一塊木板應聲(yīng shēng)掉下來，科拉多的腳伸到了隔墻(gé qiáng)外邊。他趕緊向馬科斯道歉。

科拉多(duō)：對不起……

馬科斯：不用怕！

在一片混亂和(hé)興高采烈中，門響了一下打開了。馬科斯(mǎ kē sī)伸頭看看是誰。他馬上叫起來(qǐ lái)。

馬科斯：喂，快看誰來了！

門口(mén kǒu)，一個穿戴整齊的工人，他看到棚屋里(lǐ)有這么多人，站在門口不好意思進來(jìn lái)。同他一起來的是個姑娘(gū niáng)，也站在門口不肯進來。工人想(xiǎng)解釋一番。

工人：馬科斯先生，您得原諒(yuán liàng)我……我真不知道……

馬科斯沒讓他講完(jiǎng wán)。

馬科斯：奧爾蘭多，沒什么，進來吧。

他從(cóng)床???上探出身，以便同那個姑娘講話(jiǎng huà)。

馬科斯：這位是誰呀？小姐，您也(yě)請進來吧，請進，請……你們至少得(dé)喝杯酒……你自己拿吧，你看(kàn)，就在那邊桌上。

說完，轉身向自己(zì jǐ)的朋友們解釋。

馬科斯：是我的(de)一個工人。他像個刺猬，每天換個(huàn gè)新女伴，真能干！

那個姑娘很漂亮，略微有點(yǒu diǎn)黑，很健壯。馬科斯想盡量使她(tā)不拘束。

馬科斯：這位漂亮姑娘叫什么(shén me)名字啊？

工人：她叫喬莉。

馬科斯又(yòu)轉向他的朋友們，他們來到小房間(xiǎo fáng jiān)門口，想看看這兩個新來的人(rén)。

馬科斯：啊，叫喬莉，我的船也(yě)叫喬莉。

他又轉向工人。

馬科斯：我們(wǒ men)正在談一些你們兩個也感興趣的(de)事。奧爾蘭多，你不是給我講(jiǎng)過肥肉的故事嗎？

工人：什么肥肉(féi ròu)？

馬科斯：黑人吃的那種肥肉，為的是……為的是(wèi de shì)，這么說吧，能持續(xù)的時間更長些(gèng zhǎng xiē)。那是什么來著？

工人不好意思地笑(dì xiào)著。

工人：噢，那是……沒什么，是鱷魚??(è yú)的肥肉……鱷魚??肥肉和別的東西……還有(hái yǒu)他們的特產——辣味的草??。先涂上(shàng)一點兒，然后再……

他停下來，盡力想找(zhǎo)一個既說得出口，又能把(bǎ)意思表達清楚的詞兒。

埃米莉婭：往(wǎng)哪兒涂？

琳達：米莉，別出洋相。

工人：總之(zǒng zhī)，效果很好，可以使你一干好幾個(hǎo jǐ gè)小時。

馬科斯：米莉，聽到沒有，好幾個小時！

埃米(āi mǐ)莉婭：可我不相信。

科拉多——他(tā)感到在這種場合真舒服——也很感興趣(hěn gǎn xìng qù)地插進來。

科拉多：真的，是這么回事……你們(nǐ men)簡直想象不出有些國家的男人??(nán rén)是怎么干的。在約旦，我親眼看到(qīn yǎn kàn dào)，他們的早飯是肥公羊肉，外加兩勺(liǎng sháo)蜂蜜。

馬科斯：還有中國人，他們吃切碎(qiè suì)的犀牛??角，對嗎？

烏戈：干魚??翅也(yě)很有勁。

馬科斯：對了，我向你們(nǐ men)坦白一件事。我試過蜂王漿。效果真(zhēn)好，琳達，對吧？

琳達：去你的(de)……

朱莉婭娜問烏戈。

朱莉婭娜(nà)：蜂王漿是什么？

烏戈：就是蜂王吃的(de)蜜。

馬科斯轉向喬莉。

馬科斯：也能使(shǐ)人恢復青春，如果您能記住的話(de huà)，小姐，等您老了可以服用。

科拉多(duō)：它使你總想作愛??。

馬科斯：聽到沒有(méi yǒu)？……您說怎么樣？

姑娘：如果要我說(shuō)，有些事我愿意做，但不愿在(zài)嘴上說。

大家哄堂大笑。

琳達：好樣的(de)！

埃米莉婭：那又為什么？我可不一樣(yī yàng)，我既想干，也愿意說。

琳達(lín dá)：因為你是一頭母豬??。

大家又笑(xiào)起來。奧爾蘭多又倒了一杯酒(bēi jiǔ)喝起來。

防波堤·外景·白天

棚屋掩映在(zài)霧中。防波堤外傳來嘶啞的汽笛聲(qì dí shēng)。奧爾蘭多和那個姑娘走出來。

馬科斯(mǎ kē sī)的棚屋·內景/外景·白天

6個朋友在(zài)床???上睡??著了。朱莉婭娜神經質地(dì)咬著自己的指甲，周圍的一切(yī qiè)對她來說好像都不存在?？评?kē lā)多的目光一直不肯離開她。烏戈(wū gē)醒來，抬起頭問了一句。

烏戈：這兒(zhè ér)怎么這么冷？……朱莉婭娜，你不(bù)冷？

朱莉婭娜：我？……是的，有點(yǒu diǎn)冷。

烏戈抬起身，邁過琳達的身體(shēn tǐ)，后者也已醒來。烏戈來到門口，從(cóng)床???上下來。他走到火爐邊，爐里(lú lǐ)的火快滅了。他看了看(kàn)四周，想找點兒劈柴，但沒有找到(zhǎo dào)。

烏戈：馬科斯，劈柴在哪兒？

馬科斯：好像在(zài)那邊。

烏戈仍在找，但只找到(zhǎo dào)一點點。

烏戈：這么一點兒頂什么用！

馬科斯(mǎ kē sī)：那我來找吧。

馬科斯從床???上(chuáng shàng)下來，進入一個小小的貯藏室，從中取出一些(yī xiē)劈柴，向火爐走去。

在烏戈和(hé)馬科斯找劈柴的同時，小房間里，朱(zhū)莉婭娜動了一下，從床???上下來。因為(yīn wèi)她離科拉多非常近，在她(tā)起來時，像是不可避免，她的身體觸到(chù dào)了科拉多的身體。后者一動不動。顯然(xiǎn rán)，他很不愿意讓她離開，目光(mù guāng)一直追著她，顯出有點兒失望。

朱莉婭(lì yà)娜拿過她的手袋，取出一個(yí gè)小瓶，倒出一片藥??片，溶進半杯水中(shuǐ zhōng)。她站在窗前，窗口對著防波堤(fáng bō dī)。當她的目光從杯子上抬起(tái qǐ)時，突然叫了起來。

朱莉婭娜(nà)：你們快看！

馬科斯和烏戈來到窗口(chuāng kǒu)向外張望。

馬科斯：在這兒停下來了，怎么回事(zěn me huí shì)？

烏戈：可能是因為有霧。

霧中，一團黑乎乎(hēi hū hū)的東西如巨大的幽靈一般向(xiàng)這里游來，像是直接對著這個(zhè ge)棚屋而來。朱莉婭娜本能地(dì)躲開窗口，其他人則圍了過來。汽笛聲(qì dí shēng)打破了沉寂，一共是三響，嘶啞，凄涼(qī liáng)。這是一艘黑色的舊船。棚屋里，沒有(méi yǒu)一個人說話。船停了下來?？评?duō)也來到門口，探頭張望。船的出現(chū xiàn)勾起了他的職業(yè)興趣。

科拉多(duō)：從南美洲來的？

烏戈：當然是。這是(zhè shì)一些大船，中途在薩羅姆島停靠過。

科拉(kē lā)多像在思考。

科拉多：我想出個辦法(bàn fǎ)，可以在這兒就把那些材料都(dōu)裝上，而不是到熱那亞港或者那不勒斯(nà bù lè sī)港再裝，這樣也許快一些，花費(huā fèi)也少一些?；貋淼臅r候都是(shì)空船吧？

一個水手從船上伸出頭，正好(zhèng hǎo)對著這里的窗戶。

馬科斯：米莉，如果(rú guǒ)你感興趣的話，那邊那個家伙有兩個(liǎng gè)月沒見過女人??了。

埃米莉婭聳了聳肩(sǒng le sǒng jiān)。馬科斯來到她身邊，低聲說起來。

馬科斯(mǎ kē sī)：剛才那個小把戲真不錯，還有別的嗎？

埃米(āi mǐ)莉婭：那個，多著呢。

馬科斯：你在哪兒學(xué)的？

埃米莉婭譏諷地盯著他(tā)。

埃米莉婭：你說我能在哪兒(nǎ ér)學？

馬科斯：壞家伙！

埃米莉婭走開了(le)，馬科斯偷偷地笑。埃米莉婭來到琳達身邊(shēn biān)，滿臉怒氣，兩人低聲說話，但距她們(tā men)不遠的朱莉婭娜可以聽得清清楚楚(qīng qīng chǔ chǔ)。

埃米莉婭：我恨他！

琳達：恨誰(shuí)？

埃米莉婭：你的丈夫唄。面對一家(yī jiā)倒閉的工廠，或者一個處于困境的(de)女人??，他總是像一只鷹似地……你(nǐ)看著吧，對我，他也會達到(dá dào)他的目的。

朱莉婭娜吃驚地望(dì wàng)著她。

埃米莉婭：他不失時機地把(bǎ)我弄來，你懂嗎？

朱莉婭娜(nà)轉向琳達，期待著她的反應。但琳(dàn lín)達只是動了一下，可能是無動于衷(wú dòng yú zhōng)，也可能是聽天由命。朱莉婭娜仍(réng)盯著她，實在不懂這究竟(jiū jìng)是怎么回事。她坐下來，轉過臉，這才(zhè cái)想起剛才準備好的藥??片。她站(zhàn)起來，端起那個杯子來到窗口?？评?duō)仍在這里同烏戈談著。

科拉多：一般(yì bān)都是些油輪。不知道是不是滿載(mǎn zài)。

烏戈：可能是滿載，但總會留一個(yí gè)空艙。

朱莉婭娜把杯子遞給丈夫(zhàng fū)。

朱莉婭娜：拿著。

烏戈：謝謝。

烏戈(wū gē)開始喝，科拉多觀察著朱莉婭(lì yà)娜，后者又在仔細地看著正在(zhèng zài)喝藥??的丈夫。也許是出于禮貌，也許(yě xǔ)是夫婦倆這種親熱勁使他感到(gǎn dào)自己是局外人，他走開了。他剛(gāng)走，朱莉婭娜就向丈夫身邊(shēn biān)靠了靠，臉上帶著古怪的(de)表情。

朱莉婭娜：知道嗎，剛才我(wǒ)說想作愛??，那是真的。

烏戈笑了(le)，既是對她的這種坦率感到(gǎn dào)意外，同時也是為了掩飾自己的(de)不好意思。

烏戈：噢……可怎么可能呢？

他(tā)看了看四周，意思是，這里根本(gēn běn)不可能。朱莉婭娜也笑了(le)。這時，馬科斯和科拉多的話聲傳來(chuán lái)。

馬科斯：我有一句秘密話，您想(xiǎng)聽嗎？永遠不要跟著買賣轉。我(wǒ)就總是不動，是他們在到處跑(dào chù pǎo)。

他走進那個小貯藏室，在雨衣當中(dāng zhōng)摸索什么。

科拉多：我根本沒有跟著(gēn zhe)任何人轉，我之所以離開是因為我喜歡(xǐ huān)那樣，是因為，我認為，人到一定時候應該(yīng gāi)換一種新的生活，換一種新(xīn)的事業(yè)……只有，只有……只有換一換……怎么(zěn me)說呢，只有主要的生活環(huán)境換(huàn)一換，出門遠行才有意義，要不(bù)，有什么用呢？

他的口氣完全(wán quán)像一個生意人，但他在同馬科斯(mǎ kē sī)這樣說時語調中又有一點點信任(xìn rèn)對方的成份。馬科斯從小貯藏室走出來(chū lái)，沒有找到他要找的東西。

馬科斯(mǎ kē sī)：我在兩年中買了兩塊地，后來(hòu lái)又很快出手賣掉了，以便買下一個(yí gè)罐頭廠。這個棚屋……

科拉多：也要賣掉(mài diào)？

馬科斯：已經賣掉了，就是賣給剛才(gāng cái)來的那個工人，只要了他不(bù)多幾個錢。買下來，馬上再賣掉，就(jiù)這樣循環(huán)……

馬科斯說話時，朱莉婭娜(nà)來到窗口，伸頭向外張望，外面是船(chuán)和大霧。埃米莉婭坐在隔墻旁邊，正在(zhèng zài)拆卸科拉多剛才蹬壞的那塊(nà kuài)木板。馬科斯看到后叫起來。

馬科斯：你(nǐ)在干什么？

埃米莉婭：冷死了，冷死了(le)。

她把拆下的隔墻木板扔進火爐(huǒ lú)。在走過科拉多面前時，她向(xiàng)后者提出要求。

埃米莉婭：來，幫我(wǒ)一把。

她又來到隔墻旁邊，拆卸另外(lìng wài)一塊木板。略微遲疑了一下，科拉多(duō)也開始拆起隔墻上的木板來(lái)，他覺得埃米莉婭干的這事挺好玩(tǐng hǎo wán)。馬科斯這時的口氣不那么堅決了(le)。

馬科斯：別拆了，米莉，別……

旁邊又響(yòu xiǎng)了一聲，是科拉多在拆木板(mù bǎn)，這一響聲吸引了大家的注意。琳達(lín dá)放下書??，也來參與這一破壞活動。她(tā)邊拆邊高興地喊叫。

琳達：好，就(jiù)這樣……

巳經有4塊木板被拆下來，然后(rán hòu)是一把半舊的木椅，再接著是(shì)另外幾塊木板。漸漸地，大家都瘋狂(fēng kuáng)地拆起來。

科拉多和埃米莉婭(lì yà)最為活躍，他們把木板遞給琳達、烏戈(wū gē)、朱莉婭娜，后三人再投進火爐。馬科斯(mǎ kē sī)則坐在一把椅子上，也忍不住笑(xiào)起來。人們在他周圍來回傳遞木板(mù bǎn)，他邊笑邊咕噥。

馬科斯：別拆了，孩子??(hái zi)們，別……這已經是奧爾蘭多的(de)了……是延期付款買……

半堵隔墻已經被(bèi)拆下來。墻壁的紅色映襯著那張巳經(zhāng sì jīng)被壓壞的床???，現在從這里也(yě)可以看到里邊了，這使人想起了(le)剛才那種不必要的瘋狂，這使朱莉婭(lì yà)娜為大家感到羞愧。確實，剛才是(shì)她第一個停手的，科拉多馬上模仿(mó fǎng)她也停下來。停了一會兒之后，大家(dà jiā)都笑累了。紛紛坐下來，只有(zhǐ yǒu)朱莉婭娜站著。她突然嚴肅(yán sù)起來，走到窗口望著海面，只有(zhǐ yǒu)一小團濃霧消散開來，可以在魚??網(yú wǎng)與釣桿之間看到海面。

朱莉婭娜(nà)：不要停，永遠不要停，永遠永遠不要(bú yào)……

她這句話是低聲說給科拉(kē lā)多的，他也來到她身邊。她(tā)又說起來。

朱莉婭娜：我不能(bù néng)長時間看大海，不然，就對陸地上(shàng)的一切再也不感興趣了。

科拉多喝(hē)了一口葡萄酒之后才開口。

科拉多(duō)：可我……有時我問自己，這……這(zhè)是不是有用……我是說，工作中的(de)認真嚴肅是不是有用。你不會覺得可笑(kě xiào)吧？

朱莉婭娜仍在望著(zhe)大海，但又在低聲地對科拉(kē lā)多說著。

朱莉婭娜：我覺得(jué de)我的眼睛好像濕了。

她突然轉向(tū rán zhuǎn xiàng)室內，望著另外幾個人。

朱莉婭(lì yà)娜：為什么要跟我的眼睛過不去(guò bù qù)呢？我應該看什么？

科拉多：你(nǐ)說“我應該看什么，”我說“我(wǒ)應該怎么生活？”兩句話是一回事。

外邊(wài biān)，防波堤上來了一個黑乎乎的東西，從(cóng)上面走下兩個人，其中一人提個(tí gè)小包，向那條船的舷梯走去(qù)。

烏戈來到窗口，指著那個正要上船的(de)人。

烏戈：是個醫(yī)生。

琳達站起來(qǐ lái)，也來看這一場面。

琳達：他們是來(lái)接剛才喊叫的那個人。

馬科斯也(yě)來到窗口。

馬科斯：剛才誰喊過？

琳達(lín dá)：不知道……剛才，是有個人喊了(le)一聲。

烏戈：對不起，怎么能有人喊呢(ne)？剛才那條船還沒有開來。

琳達：怎么(zěn me)沒開來？

烏戈：是沒有開來，我去(qù)看火爐的時候才開來。

埃米莉婭(lì yà)：你瘋了，早來了半個多鐘頭(zhōng tóu)了。

馬科斯：您聽見有人喊過？

科拉多(duō)：我沒有在意。

琳達：可我……我們這(zhè)是在開玩笑？

馬科斯：那是你編造(biān zào)的。

琳達馬上讓步了。

琳達：你說(shuō)什么？……也許是那么回事。

琳達又繼續(xù)讀(dú)她的書??。朱莉婭娜站著(zhe)一動沒動。

朱莉婭娜：我聽到(tīng dào)了。

大家都吃驚地望著她。烏戈(wū gē)趕緊來打圓場。

烏戈：算了，不要談這些(zhè xiē)了，喊還是沒喊，有什么關系？

朱(zhū)莉婭娜：不對，有關系！剛才確實(què shí)有人喊過……真的，是喊過，不是琳達(lín dá)編造的……

大家都對朱莉婭娜(nà)講話時竟這么激動感到意外。烏戈又(yòu)來打圓場。

烏戈：朱莉婭娜，好了(le)，就算有人……

朱莉婭娜又激動地(dì)打斷了他。

朱莉婭娜：不對(duì)，你們得對我說，是有人喊過(hǎn guò)，就是說……好像我是個……

她沒說完(shuō wán)，好像她忍住不肯說出來的詞句(cí jù)使她害怕。

馬科斯：對不起，朱莉婭娜(nà)，你想，誰能在這兒喊叫呢(ne)？我們幾乎是在海上……

朱莉婭娜(nà)：我的天吶，琳達，你怎么能說(shuō)也許是呢？

琳達從她的書??本上(shū běn shàng)抬起頭。

琳達：我說過也許是(shì)？

船上傳來一陣響聲。琳達放下書??，打開(dǎ kāi)大門。她不禁叫起來。

琳達：啊呀！

霧(wù)中，船的旗桿上掛出一面黃色(huáng sè)的旗幟。

馬科斯：沒錯，不是天花、霍亂就是(jiù shì)麻瘋病。

埃米莉婭：不不……還是不要(bú yào)夸張為好。

烏戈：表示傳染病是掛(guà)一個還是兩個旗子？

馬科斯：一個。

這時，這一(zhè yī)發(fā)現使大家一時都諍止了，一動不動(yī dòng bù dòng)，像是被凍僵在那里。

烏戈好像后悔(hòu huǐ)了，他現在才明白，不該在他(tā)的妻子面前說這種話，因此看(kàn)了看她，似乎是安慰她。

朱(zhū)莉婭娜：咱們走吧，快走吧(ba)，行行好，快……

烏戈：不要急，可能只是一種(yī zhǒng)小心謹慎的措施。

馬科斯：可能僅僅是某個(mǒu gè)人肚子有點兒疼。

科拉多：要我(wǒ)說，只不過是在等大夫。

烏戈：對(duì)，是這樣，而且是我們認識的一個(yí gè)大夫。朱莉婭娜，你也認識。讓(ràng)我們問問他是怎么回事……

朱莉婭娜(nà)難以控制自己，開始在棚屋里到處(dào chù)找她的大衣。

朱莉婭娜：不(bù)，你什么也不要問他……我求求(qiú qiú)你們，咱們走吧……我的手套在(zài)……

別的人也開始匆忙地準備走(zǒu)，每個人都在收拾自己的大衣(dà yī)、手套、帽子。一片寂靜，只有他們的不(bù)協調的動作發(fā)出的響聲時而打破(dǎ pò)這種寂靜。

朱莉婭娜第一個沖出房間(fáng jiān)，她連大衣也沒穿好就(jiù)沖了出去。

防波堤·外景·白天

朱莉婭(lì yà)娜從棚屋沖出來，緊跟著是科拉(kē lā)多和其他人。忙亂中，她甚至找(zhǎo)不到大衣的袖子在哪邊，手袋從(cóng)她手里滑下來掉到小臺階上(shàng)。她終于穿上了大衣。她馬上(mǎ shàng)跑起來，別的人也跟著跑起來(qǐ lái)，她的恐懼傳染給了所有的人(rén)。大霧在防波堤和溝渠上空飛奔，籠罩著(lǒng zhào zhe)黑乎乎的那條大船。

朱莉婭娜和(hé)一群人來到汽車??房，她轉身對(duì)著烏戈。

朱莉婭娜：我的手袋(shǒu dài)在你那兒？

烏戈：沒有。

朱莉婭娜(nà)想了想，終于想了起來。

朱(zhū)莉婭娜：在小臺階上。

科拉多(duō)：我去取。

說著就要走，但朱(zhū)莉婭娜堅決反對。

朱莉婭娜：不(bù)，不……不要去……我不要了……沒什么重要(zhòng yào)東西。

科拉多：所有的預防針我都(dōu)打過，所有可能的血??清……我不會有(yǒu)任何危險。

朱莉婭娜：那也不要(bú yào)去，我不要了。

烏戈來干預，語調非常(fēi cháng)平靜。

烏戈：朱莉婭娜說的不錯(bù cuò)……你上車吧，我去拿。

大路上(lù shàng)，一輛救護車飛快地向大船開去。朱莉婭(lì yà)娜的目光追著救護車，臉上露出感到(gǎn dào)恐怖的表情?？评嘁芑嘏镂?péng wū)，烏戈說話了。

烏戈：不要去，科拉多(duō)，等一等，我去。

說完，烏戈要去追他(tā)的朋友，朱莉婭娜拉住他的(de)手臂，迫使他停步。朱莉婭娜又(yòu)轉過身，跑到科拉多身邊，把他(tā)也抓住了。大家都看著她，一言不發(fā)(yī yán bù fā)。在眾人圍成的半圓中間只有她(tā)一個人，眾人以吃驚的、詢問的(de)目光望著她。只有科拉多站在(zài)她附近。

朱莉婭娜看著她面前(miàn qián)的這四個人。在他們背后，一切(yī qiè)景象幾乎全被風吹過來的大霧(dà wù)遮蓋了。漸漸，這些人的輪廓也(yě)模糊起來并混到一起，僅剩下的一點點(yì diǎn diǎn)顏色也消失了。

過了一會兒，朱(zhū)莉婭娜向汽車??走去，開門上(shàng)了車。她發(fā)動了車，但沒有(méi yǒu)調頭向陸地開，而是直向防波堤方向(fāng xiàng)開去。

浸在海水中的防波堤非常(fēi cháng)窄，僅能通過一輛汽車??。同時，大霧又(yòu)使人很難看清哪是它(tā)的盡頭。車剛一啟動，這伙人馬上動(shàng dòng)起來，大家都不由自主地向前邁了(le)幾步，人們都擔心，由于大霧，朱莉婭(lì yà)娜可能搞錯方向，可能掉進海里(hǎi lǐ)。

琳達向汽車??追去，后面跟著烏戈(wū gē)和科拉多。后者最先跑到防波堤(fáng bō dī)的盡頭，他松了一口氣，因為他看到(kàn dào)，汽車??在燈塔旁邊停著，距防波堤的(de)盡頭只有幾米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