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黃易
我調(diào)節(jié)著眼球瞳孔的(de)大小，距離大約四千碼外那座宏偉建筑物(jiàn zhù wù)正門處的情景，立即清晰無誤地收(dì shōu)在我的視網(wǎng)膜上。我可以清楚(qīng chǔ)看到高林博士嘴角旁的小痣(zhì)。他正坐在豪華三排座房車的(de)后座。房車的濾色防彈玻璃對我的(de)視線毫無影響。我感到車重是十二(shí èr)噸，那顯示了車身是用夾層(jiā céng)的合成金屬制成，可抵御榴彈炮和(hé)火箭炮的襲擊。政府對他的重視(zhòng shì)是無庸置疑的。
房車從向旁縮入(suō rù)的大鐵門駛進建筑物的圍墻里(lǐ)。門旁的名牌??子寫著“愛??因斯坦研究所(yán jiū suǒ)”，一個以愛??因斯坦命名的實驗室。但我(wǒ)知道。這看似沒有什么特別的地方(dì fāng)，卻將會改寫人類的歷史，假設(jiǎ shè)我阻止不了的話。關鍵人物是高林博士。
這(zhè)被譽為太陽能之父的超卓科學巨匠，正(zhèng)從事另一項絕對保密的計劃，假若(jiǎ ruò)成功了，新人類就會出現(xiàn)。我(wǒ)知道他一定會成功的。今次我(wǒ)來這里就是要制止他。
我閉上眼睛(bì shàng yǎn jīng)，精神凝聚在房車上。我感到房車(fáng chē)繼續(xù)移動，轉(zhuǎn)到建筑物的后面，停了(le)下來，卻沒有人下車。忽然車身又(yòu)移動起來，往前駛?cè)ィ腋械杰嚿頉](méi)進地里。
“轟！”我放射出的追蹤感應(gǎn yìng)電波被關上的鉛門切斷。我醒悟(xǐng wù)到車子駛進了地下室去。實驗室一定(yí dìng)深藏在能抵御核武器攻擊的地下(dì xià)保護室內(nèi)。
我張開眼睛，從這十六(shí liù)樓的酒店房間，可俯瞰陽光漫天(màn tiān)的城市景色。但這三天來，我(wǒ)只凝望著眼前這歌德式的(de)宏偉研究院建筑物。支撐整幢建筑物的八條(bā tiáo)參天圓柱，在陽光下閃閃生輝，令(lìng)我想到背負在我身上的人類(rén lèi)使命。今天，也是我第一次看到高(gāo)林博士。
我離開房間，步入設在大堂的(de)酒吧。幾束眼光投射在我身上。我(wǒ)知道來自餐廳的幾位女侍應，三天(sān tiān)前我第一次入住這酒店，她們便(biàn)對我大感興趣。
我找了個(gè)僻靜的臺子坐下。一個嬌小玲瓏，笑臉如花(rú huā)的女侍應蝴蝶般飄過來。我剛要(gāng yào)開口，她笑道：“一瓶礦泉水。”她將(jiāng)礦泉水擺在我的面前，又放下一個(yí gè)盛滿冰塊的高腳杯。她迷你裙下的(de)大腿??渾圓均勻，充沛了青春的氣息(qì xī)。她開了瓶蓋，滿滿給我倒(dào)了一杯。冰塊浮了起來，晶瑩通透(tōng tòu)。
女侍應笑道：“不要告訴我你(nǐ)的晚餐只是一瓶礦泉水?！蔽业溃骸拔业?de)食物是水、陽光和空氣。我是(shì)不懂說謊的?！彼Φ溃骸澳?nà)你不是植物??嗎？幸好你的腳(jiǎo)還未變成樹??根，仍可四處走動(zǒu dòng)?！?
我仰頭深深望進她眼里，她明顯(míng xiǎn)呆了一呆，脈搏由原本每分鐘(měi fēn zhōng)七十五下升至九十二下。我還探測(tàn cè)到她的心在叫道：“噢(ō)！他終于望我了?！蔽沂栈啬抗?mù guāng)，拿起杯，大大喝了一口。冰水進入(jìn rù)胃里，立時被胃壁吸收。今天只要再(zài)喝十二品脫水，當可維持十天八天(bā tiān)。我要好好控制份量，水分過多會影響我(wǒ)的能力。
她俯身道：“你到這里(zhè lǐ)來干什么？參加聯(lián)合國明天舉行的世界??(shì jiè)科研大會嗎？你看來像個不茍言笑(bù gǒu yán xiào)的學者，除了年輕了一點外?！蔽?wǒ)問道：“你叫什么名字？”她眼睛一亮(yī liàng)道：“我叫安妮?！蔽腋械诫娏鞒彼?cháo shuǐ)涌過大地般流過她的神經(jīng)，這(zhè)就是這時代人的性沖動了?？磥?kàn lái)我有足夠的吸引力，令她泛起(fàn qǐ)愛??的漣漪。
她在我耳??邊輕聲(qīng shēng)說道：“我今晚七點下班?！蹦_步輕盈地(dì)跑開去。其他的女侍應都露出(lù chū)羨慕的神色。我可以讀出她們的(de)思想，不過這只是一種能量的浪費(làng fèi)，我這幾天還有很多事要做，一定(yí dìng)要好好珍惜所剩無幾的能量。
離開了(le)酒吧，步出酒店大堂，幾乎同一時間，我的(de)心靈泛起被人窺視的感覺。我(wǒ)集中精神，思感延伸出去，腦中升起一幅(yī fú)清晰的圖象：對面街毫不起眼的(de)一輛小型運貨車上，裝載了電子儀器，正在(zhèng zài)拍攝我的一舉一動。我表面上不動聲色(bù dòng shēng sè)，只顧轉(zhuǎn)左往市中心走去。這時是黃昏時分(huáng hūn shí fēn)，街燈都亮了起來，行人眾多。不過(bù guò)，我知道身后的其中之一人，是(shì)針對我而來的跟蹤者。他們(tā men)很難瞞過我精神的感應。只要他們(tā men)將心神集中在我身上，我腦中(zhōng)的感應神經(jīng)會立即感應出來。
一條街(yī tiáo jiē)還未走完，他們已換了三個(sān gè)不同的人跟蹤我，使我知道(zhī dào)對方非常重視我。我估計他們應是中情局(zhōng qíng jú)的人，為了保護高林博士代號“換天(huàn tiān)計劃”的工作，可說是不遺余力。我漫步而行(ér xíng)，街上的行人都頻頻對我行注目禮(zhù mù lǐ)，對這我一點也不奇怪，因為(yīn wèi)我無論身材樣貌氣度都和人類(rén lèi)理想中的人物吻??合無間，就象活生生(huó shēng shēng)的完人。
我走進一間百貨公司，內(nèi)里琳瑯滿目(lín láng mǎn mù)的貨品對我一點吸引力也沒有(méi yǒu)，因為我并不需要它們。事實上，除了陽光、空氣(kōng qì)和水外，我什么也不需要，包括(bāo kuò)身上這套衣服，穿上它只是權(quán)宜(quán yí)的偽裝，方便進行阻止“換天行動”的(de)使命。
我側(cè)臉望她，她瘦削的臉龐(liǎn páng)露出迷醉的神色。我讀到她心中(xīn zhōng)道：“天！這世界??竟有這樣完善無暇(wú xiá)的男子?！蔽疫@才注意到我(wǒ)來到了女裝部，難怪她有這樣(zhè yàng)的想法，于是答道：“我只是四處看看(kàn kàn)。“轉(zhuǎn)身往來路走去。失望的腦電波(nǎo diàn bō)從背后射來，由我的脊椎神經(jīng)(jǐ zhuī shén jīng)送入大腦，我讀到身后那女售貨員的(de)思維正不忿地道：“他為什么連笑容(xiào róng)也吝嗇？”對不起！我并不懂得笑(xiào)。
我走出百貨公司，閉上眼睛，腦神經(jīng)立時切進空氣(kōng qì)中各種波段的頻率去。有警方(jǐng fāng)的傳訊，的士臺的無線電，電臺電視??臺(diàn shì tái)的訊號波，私人的通訊網(wǎng)絡?？墒?kě shì)，在千分之一秒的時間里，我已(yǐ)捕捉到追蹤者的通訊波段。
“點子正從(cóng)百貨公司出來。他什么也沒有買，只(zhǐ)和女售貨員說了一句話。”
“他(tā)雖然非常英俊，可是卻扮作冷冰冰的(de)，一絲笑容也沒有?！边@聲音是女子(nǚ zǐ)，顯示女性看人的角度。
“噢！他現(xiàn)在(xiàn zài)閉著眼站在百貨公司的大門前(mén qián)干什么？”
我睜開眼睛，停止了收聽跟蹤的(de)音訊，往酒店走回去。當我回到(huí dào)房間，我又走到窗口旁，將(jiāng)精神往外延伸，很快我便在愛??因斯坦(ài yīn sī tǎn)研究院一個窗內(nèi)找到我要找的東西(dōng xī)——一副二十四小時不停拍攝四周環(huán)境的(de)多鏡頭全天候攝象器。這就是暴露了(le)我行藏、使我招引注意的東西(dōng xī)。不過，以后我倒要反過來好好利用(lì yòng)它。正是它不停監(jiān)察和拍攝著(zhe)四周的環(huán)境，我在酒店十六樓(lóu)這房間內(nèi)對研究所的窺視已被(bèi)它拍進鏡頭里。這一刻肯定中情局(zhōng qíng jú)已通過我的酒店登記，徹查我(wǒ)的身份，可是我一點也不擔心(dān xīn)。他們將會發(fā)現(xiàn)我是德國來的(de)一名剛畢業(yè)的大學生?????，身家清白。要制造(zhì zào)一個這樣的身份，在我來說是(shì)易如反掌。
“鈴......”我的精神擴展至門外(mén wài)，“看”到那名叫安妮的女侍應(shì yīng)緊張地站在門前。我看看手表，是(shì)七時三十分。她下了班后定是(shì)等了我半小時，最后鼓起勇氣來找(zhǎo)我。我默然不動。她再按(àn)門鈴，我讀到她神經(jīng)中蕩漾著(zhe)焦躁和自卑自憐。那在我是(shì)非常新奇的感覺。安妮再多按(àn)一次門鈴后，悵然走了。
我來到(lái dào)房內(nèi)的沙發(fā)坐下，心靈四處搜尋，很快(hěn kuài)在洗手間里和床???下發(fā)現(xiàn)了(le)竊聽器。中情局的人行動迅速，效率相當(xiāng dāng)不錯。我閉上眼睛，調(diào)節(jié)著身體運作的(de)機能，精神和意識進入靜止的狀態(tài)(zhuàng tài)。
今天，是聯(lián)合國舉行世界??科研大會的(de)揭幕日，也是我計劃中要采取(cǎi qǔ)第一步行動的日子。我離開酒店跑(pǎo)到附近公園內(nèi)的露天餐廳坐(zuò)了下來，要了一瓶水。一路上都(dōu)有不同的人遠遠跟著我。他們(tā men)偽裝成各式各樣的人，例如拖著狗??兒(gǒu ér)的老婦、流浪漢、晨運客等。卻沒有人能(rén néng)瞞過我的感應神經(jīng)。
陽光灑射下來(shè xià lái)，能量從毛孔傳進我的身體內(nèi)(nèi)，我的心臟象電池般將太陽能(tài yáng néng)儲存起來。不到半小時，身內(nèi)的太陽能已相當于(xiāng dāng yú)整個城市七小時的耗電量。我比常(bǐ cháng)人大一倍的肺葉，大量吸收氧氣，氣體(qì tǐ)和血??細胞混融起來，傳進腦部的細胞(xì bāo)，另我的思感神經(jīng)跳躍著生命(shēng mìng)和力量。我的靈覺在神經(jīng)系統(tǒng)的(de)每個部分巡查，觀看著它們的運作(yùn zuò)。這是我每天一次的例行運動(yùn dòng)和檢查。
忽地心中一動，猛然張開眼來(yǎn lái)。一位苗條修長的美女盈盈立在我(wǒ)面前，友善地笑道：“我可以坐下來(lái)嗎？”我的思感延伸出去，撫摸了(le)她的心靈一下，只覺得重門深鎖??(shēn suǒ)。除非我加強能量，否則休想闖進她(tā)的神經(jīng)里。不過，那也會對(duì)她的神經(jīng)造成永久的損害。她(tā)是個受過訓練隱藏心事的人(rén)，甚至能瞞過這時代的測謊器。我(wǒ)可推斷她是個專門對付我的(de)間諜???。
她皺眉道：“不歡迎我嗎(ma)？”我以一貫冷然的語調(diào)道：“坐下吧(ba)！你要什么飲品？”她要了杯(bēi)黑咖啡，遞一張名片給我，我(wǒ)接過手中一看，上面寫著她的(de)名字“菲惠”，是一間廣告公司的公關經(jīng)理(jīng lǐ)。這只是她偽裝的身份。
她甜甜地(tián tián dì)笑道：“有沒有興趣做廣告片的男主角(nán zhǔ jué)？”我深深望她一眼，感到她在(zài)我的注視下腦波混亂地擾攘(rǎo rǎng)了一番，顯示她的不安。
她道(dào)：“你有很好的開麥拉臉孔，不(bù)加入娛樂事業(yè)，是很大的浪費?！蔽?wǒ)淡淡道：“對不起，我沒有興趣?！彼龑?duì)我斬釘截鐵的回答呆了一呆(dāi)。以她的美麗，確是令男人??很難(hěn nán)對她如此決絕?？墒窃谖襾碚f(lái shuō)，美和丑一丁點分別也沒有，重要的是(shì)腦內(nèi)的神經(jīng)世界??，那才是人的(de)真正本質(zhì)。她有些不知所措。
我站起身(qǐ shēn)來道：“我有事要辦，先行一步了。”她(tā)顯然感到被傷害，尖叫道：“你一向(yí xiàng)是這樣對待別人嗎？”我將一張(yī zhāng)十元面額的鈔票攤在臺上，道(dào)：“我有更重要的事等待著(zhe)我?！碑斘易哌h至離開她(tā)二十多碼時，還清楚感到她的腦電波(nǎo diàn bō)激烈地投射到我背上，足見她(tā)恨我入骨。
我穿過公園的樹??林(shù lín)。身后并沒有跟蹤，不過對方將在(zài)公園的另一出口守候我。以(yǐ)他們的龐大力量，當然不怕我會飛(fēi)出他們的指隙。可是，我正要這樣(zhè yàng)做，因為我還要混進十一時揭幕的(de)世界??科研大會里去。
我潛入樹??林(shù lín)茂密處，思感向四面八方伸展。當肯定(kěn dìng)我離開了所有觀察我的視線(shì xiàn)后，我的精神運聚起來，集中到(dào)腳下的泥土里，鉆進泥土的分子結(jié)構(gòu)(fēn zǐ jié gòu)里。在千分之五秒的時間內(nèi)，腳下(jiǎo xià)的泥土蒸汽般溶解，我的身體(shēn tǐ)迅速沉進泥土里去。不一刻，整個(zhěng gè)人藏進泥里。沒進泥土后，四周的(de)泥土覆蓋過來，生命的力量在我(wǒ)身體內(nèi)澎湃著，自給自足的空氣在(zài)體內(nèi)循環(huán)流轉(zhuǎn)。我停止了呼吸，心神(xīn shén)進入停止的等待狀態(tài)。不到三十分鐘，頭頂(tóu dǐng)上的地面布滿了腳步聲和人聲(rén shēng)。
菲惠的聲音在左方二十碼處響起(xiǎng qǐ)道：“沒有理由會讓他走掉的(de)，每個出口都有人等著這怪人(guài rén)?！绷硪话演^蒼老的聲音道：“怪人(guài rén)？”菲惠冷冷道：“一個只喝水，在房間內(nèi)可以(kě yǐ)坐在沙發(fā)上不作聲十個小時，對女人??(nǚ rén)全無半點興趣的男人??，不是怪人是(shì)什么？”另一男聲道：“現(xiàn)在最緊要(jǐn yào)的事是把他找回來......”聲音(shēng yīn)逐漸遠去。
十時零五分，在泥土中藏(zhōng cáng)了兩個小時后，我往地面上升了(le)起來。將泥屑從我身上排離后(hòu)，我往出口的方向走去。十時(shí)三十分我抵達聯(lián)合國大門外，來自各地(gè dì)衣冠楚楚的科學精英，陸續(xù)到場，準備參加(cān jiā)十一時正揭幕的科研盛會。
我大步(dà bù)往會議廳的入口走去。入口處有(yǒu)一組警衛(wèi)，檢查參與者掛在襟上(shàng)入場名牌??，登記身份和例行檢查。這些(zhè xiē)畢生致力科研的學者如遭傷害，那(nà)是人類負擔不起的損失。我一邊(yī biān)走，精神逐漸凝聚起來。當輪到我(wǒ)進入會場時，我將腦能釋放出去(chū qù)，同一時間侵進到警衛(wèi)和登記人員的(de)視覺神經(jīng)里去。他們同時閉上眼睛，雙手不(bù)自覺撫拭雙眼，我乘機閃身而入。當(dāng)他們回復正常時，我已擠進魚??貫(yú guàn)步入會議廳的隊伍里。那些人只會(zhǐ huì)以為是自己個別的問題，而不會(bú huì)知道每一個人都有這種情形(qíng xíng)，所以不起疑。我在偌大會議室的(de)記者席位上坐了下來。半圓型的(de)大會議廳人頭涌動。
十一時正。會議廳座無虛席(zuò wú xū xí)，聚集了五千名來自各地的頂尖科研人員(kē yán rén yuán)。本地的電視??臺架起了拍攝器材，準備(zhǔn bèi)將揭幕的情形直接傳送到世界??(shì jiè)的每一個角落。尤其是致開幕辭(kāi mù cí)的高林博士，被譽為自愛??因斯坦以來最(zuì)偉大的科學巨匠，更是萬眾矚目的人物(rén wù)，使揭幕禮具有高度新聞價值。
“當(dāng)！”大鐘敲響，全場靜下來。高林博士偉岸的(de)身形在講臺上出現(xiàn)，立時惹起全場(quán chǎng)熱烈的掌聲。與會者同時站了起來(qǐ lái)，向這位解決了人類能源問題的(de)太陽能之父，致以最高敬意。高林博士(lín bó shì)連續(xù)作了三次請與會者坐下的(de)手勢，對他滿腔崇敬的人才不(bù)情愿地坐下。我也坐了下來(xià lái)，心中填滿對這偉人由衷的崇敬(chóng jìng)，這罕有的情緒流過我的神經(jīng)(shén jīng)。
樣貌古奇的高林博士炯炯有神的雙目(shuāng mù)閃動著智慧的光芒。其寬廣的(de)額頭，使人感到他確有改變?nèi)祟惷\(mìng yùn)的無窮力量。他神態(tài)從容地掃視(sǎo shì)全場，以雄渾的聲音道：“歡迎各位(gè wèi)來參與這歷史性的盛會，由今天(jīn tiān)開始一連七天的議程里，每一句(yī jù)話，每一個提議，都會寫在(zài)將來的人類史上?！蔽倚闹薪^對同意。他(tā)要說的開幕辭我可以一字不漏背誦出來(chū lái)，在將來歷史上以“進化宣言”被銘記(míng jì)在每一個人的心里。
高林博士(lín bó shì)頓了一頓，續(xù)道：“各位親愛??的同事(tóng shì)，或者你早已和我有同樣的(de)看法，就是人類正站在進化的歷史(lì shǐ)十字路口，命運再不是操縱在上帝的(de)無形之手里，近年來對遺傳因子突破性的(de)研究，我們已將主動權(quán)奪回手里，只要(zhǐ yào)我們愿意，新人類將在數(shù)百年內(nèi)(nèi)出現(xiàn)......”全場氣氛肅穆，似乎預見到了高(gāo)林博士所描述的那劃時代科研成就(chéng jiù)的遠景。
我一字一字地跟著高(gāo)林博士在說著。他續(xù)道：“人類的(de)潛能在一生里只用了千分之一。甚或(shèn huò)萬分之一。最偉大的電腦，也遠不及(bù jí)我們腦里切出來一方寸細胞的復雜程度(fù zá chéng dù)。然而我們很薄弱。這究竟錯在(zài)什么地方？答案可以在遺傳因子里找到(zhǎo dào)。只要我們能糾正那錯誤，下一代的(de)人類，將會變成活著的神。在全場(quán chǎng)人站立鼓掌的歡送下，高林離開(lí kāi)講臺。而我已先一步離開了(le)會議廳，來到會議廳和大門出口之間的(de)大堂里。
高林來到大堂，身旁有四名(sì míng)近身保鏢護著，準備由正門離去。我(wǒ)站在他的去路處，道：“高(gāo)林博士?！备吡值难劬D(zhuǎn)到我身上，明顯(míng xiǎn)的一震，為我完美的外型而(ér)動心。他身旁四名保鏢露出警惕戒備(jiè bèi)的神色。
我道：“我想和你單獨(dān dú)說幾句話?！备吡终M人走到我身(wǒ shēn)前來。高林道：“對不起，我從不和未經(jīng)約定(yuē dìng)的陌生人交談，你可以通過國家研究所(yán jiū suǒ)提出要求和說出見我的理由(lǐ yóu)?！逼渲幸粋€保鏢搶前一步，右手把搭(dā)在我肩上，低喝道：“請讓開！”
這(zhè)是我第一次和人類有身體接觸(jiē chù)，我感到那大漢的神經(jīng)微電流(diàn liú)通過皮膚層，傳到我腦里。我眼睛(yǎn jīng)望進高林精光閃爍的眼里，精神延伸(yán shēn)開去，掃描了他的心靈，只覺得(jué de)里面廣闊無窮。充盈著引人入勝的智慧(zhì huì)和構(gòu)思。高林臉上閃過驚愕的神色(shén sè)，超乎常人的靈慧使他模糊地感到(gǎn dào)我對他的精神入侵。另一名保鏢(bǎo biāo)也低喝道：“請讓路?！蔽彝说?dào)一旁，高林博士猶豫片刻，才越過我(wǒ)繼續(xù)前行。
我向著他的背影叫(jiào)道：“請停止換天計劃。”高林猛地停(tíng)了下來，鐵青的臉回過來望著(zhe)我，不能置信地道：“你剛才說什么(shén me)？”四名保鏢也緊張起來，凌厲的眼神(yǎn shén)全盯在我身上，如臨大敵。我一字(yī zì)一字地道：“請立即取消換天計劃！人類(rén lèi)干預大自然的意向和步伐，只會帶來(dài lái)災難性的后果?！备吡植┦垦壑虚W動著(zhe)駭人的光芒，手握成拳，舉起，放下，才(cái)毅然轉(zhuǎn)身往出口處大步走去，轉(zhuǎn)眼(zhuǎn yǎn)消失在門外。我精神延伸過去，感到(gǎn dào)他精神封閉起來了，不再容許任何(rèn hé)其他東西闖進去，使我知道再沒有(méi yǒu)人能改變他的想法?？墒牵疫€要(hái yào)再試，我步出門外，外面陽光漫天。
我(wǒ)走下石階，思感八爪魚??般往四面八方伸展(shēn zhǎn)開去，立時知道自己陷入了重重包圍中(zhōng)。監(jiān)視著我的人共有四十五個，其中(qí zhōng)十二個分乘五輛車，正從不同角度向(xiàng)我駛過來。
我若無其事在大街上(shàng)繼續(xù)走著。一群男女迎面向我(wǒ)走過來，和我擦身而過時，其中一(yī)女子從衣內(nèi)掏出了一把小手槍(shǒu qiāng)，手指扳擎，一支針穿過了衣袖，刺進(cì jìn)了我的左臂里。在那瞬間(shùn jiān)，我已將針里射的藥??液分析，知道(zhī dào)是烈性麻醉劑，往一旁側(cè)倒，立時(lì shí)給另兩名大漢架著。一架房車(fáng chē)駛到身旁，兩名大漢熟練地將我送(sòng)進車內(nèi)。我的精神退入心靈深處，讓(ràng)身體模擬昏迷的狀態(tài)。
兩個小時后(hòu)，我被送到一座外表毫不起眼，但(dàn)內(nèi)里警衛(wèi)森嚴，配備了各式各樣醫(yī)學儀器(yí qì)的地方去。我被放在手術床???上(chuáng shàng)推動著。他們將我推進一個大(dà)房間里。強烈射燈從屋頂四個角射下(jiǎo shè xià)，照得我毫發(fā)俱現(xiàn)。一群帶白手套白衣(bái yī)的人圍了上來。
“這是個很(hěn)特別的人。據(jù)報他從來不笑，永遠都是(yǒng yuǎn dōu shì)臉無表情。不過請看清楚，他簡直是(shì)上帝的完美杰作，每一寸肌肉都那樣(nà yàng)標準。”另一把低沉的聲音道：“麻藥??(má yào)還有一小時多一點便消失，我要在(zài)這之前為他進行十多項的(de)檢查和測試。情報局的報告說自從兩天(liǎng tiān)前對他監(jiān)視以來，從沒有見(jiàn)他進食任何固體事物，除了水。”
跟著(gēn zhe)我被進行各式各樣的檢查，包括照(zhào)x光、腦部掃描、心電圖、皮膚靜電反應和(hé)腦電波。不過，他們將會一無所得，因為每一個(yí gè)測試里，我的精神力量都影響著(zhe)這些原始的器材，我開始模擬人(rén)在半昏迷狀態(tài)的心理反應，不時(bù shí)發(fā)出呻吟和轉(zhuǎn)動身體。雖然表面看來(kàn lái)房內(nèi)除了我躺著的床???(chuáng)和床???頭柜外，空無一人，但我卻看穿(kàn chuān)西面的墻，整幅是塊一邊透視(tòu shì)的大玻璃鏡，一組由八個專家組成(zǔ chéng)的隊伍，正不停對我觀察。
當(dāng)十二小時后我裝作回醒來時，兩個(liǎng gè)警衛(wèi)將我?guī)У揭婚g寬敞的大(dà)房里，要我坐在一張大鐵椅上(shàng)，手腳都給鋼箍鎖??起來。審問的時間(shí jiān)到了。強烈的燈光射在我(wǒ)的臉上。我的心靈延伸出去，“見(jiàn)”到隔壁聚集了那八名專家，包括(bāo kuò)恨我入骨的菲惠在內(nèi)。我留心(liú xīn)著他們的說話。
菲惠通過單邊視鏡(shì jìng)仔細地看我，淡淡地道：“你看(kàn)！他一點也不恐懼，就象是個(gè)全無血??肉的人?！币粋€醫(yī)生模樣(mú yàng)的人道：“菲惠小姐，可是所有檢查都(dōu)證實他是個普通的人，我(wǒ)看不到任何特別的地方?！狈苹堇湫Φ?dào)：“盤問他吧?！?
門開，兩名面目陰沉的(de)人走了進來。查申是我偽造(wěi zào)身份的名字。我默然不語。
那人道：“我叫(jiào)大衛(wèi)，他叫尊臣，如果你坦白答(dá)我們幾條簡單的問題，可以立即放(fàng)你走?！蔽业木裱由斓剿麄?tā men)那里，立刻知道名字是順口胡謅，可以(kě yǐ)放我走也是謊言，他們是(shì)不會讓一個能說出換天計劃的(de)陌生人回到街上去的。
尊臣拍拍我(wǒ)的肩頭道：“朋友，你真棒，告訴我(wǒ)，今早在公園你是怎樣逃脫我們(wǒ men)的監(jiān)視的？”我平靜地道：“給我(wǒ)找高林博士，我要和他單獨談(tán)。”大衛(wèi)怒道：“望著我！”我抬起頭(tóu)，深深望進他眼里，在他毫無防備(fáng bèi)下，我的思感在他神經(jīng)內(nèi)(nèi)巡行，探視他的恐懼。
他全身一震(yī zhèn)，叫道：“不要看我?！笨墒菂s移不開(yí bù kāi)目光。我的精神繼續(xù)鎖??緊他的(de)神經(jīng)，數(shù)秒鐘才放開他。他整個(zhěng gè)人向后退去，“砰”一聲撞在墻上(qiáng shàng)，臉色蒼白。
那尊臣撲過去扶起他，叫道(dào)：“你怎么了？”大衛(wèi)胸口急劇起伏，喘氣(chuǎn qì)道：“沒什么，可能昨晚一夜沒睡??，突然頭昏(tóu hūn)起來?！睊暝榔饋怼８舯诘陌巳诵〗M(xiǎo zǔ)起初露出緊張神色，聽到大衛(wèi)這個解釋(jiě shì)，才松了一口氣。人是希望每一件(měi yī jiàn)事都正常合理的，只有菲惠仍(réng)皺起眉頭。女性的知覺和敏銳，使(shǐ)她感到事情的不尋常。
輪到尊臣(zūn chén)來問我：“你從哪里聽到有關(yǒu guān)換天計劃這件事？”我道：“我要見高林(gāo lín)?！彼麄兝^續(xù)以各種問題轟炸我，而(ér)我始終是說那一句話，就是(jiù shì)要見高林。
隔壁那醫(yī)生道：“他(tā)四個非常堅強的人，你看，射燈(shè dēng)的強光下，他一點倦容也沒有(méi yǒu)，再問下去，崩潰的將是審問(shěn wèn)他的人?？磥砦覀儽仨毑捎梅浅?fēi cháng)手段了。”菲惠輕聲道：“不知你們會否相信(xiāng xìn)，我認為什么手段對他都是(shì)沒有用的，例如他在公園不動聲色(bù dòng shēng sè)地消失，又能大模斯樣進入科研(kē yán)會的會議廳！”醫(yī)生打斷她道：“我(wǒ)是科學家，只相信事實，除非我試過(guò)所有方法，否則是不會承認無計可施的(de)。諾斯，輪到你這催眠專家出動了(le)?！?
我被送到另一個窄小的房子(fáng zi)里。諾斯進來給我注射了一針(yī zhēn)藥??液，是輕度的麻醉劑，會使我(wǒ)進入半昏迷的狀態(tài)，易于接受催眠(cuī mián)。
四周的燈光暗淡下來，一片柔和。諾斯(nuò sī)低沉的聲音道：“你覺得疲倦嗎(ma)？倦了便要好好休息。”我閉上眼睛(bì shàng yǎn jīng)，心靈伸往隔壁虎??視眈眈的其他七個人(rén)。他們都默默注視著鄰室的我(wǒ)。菲惠咬著下唇，手指不安地跳動(tiào dòng)。我感到她對我的恨意大幅(dà fú)減退，代之而起是強烈的好奇心。
諾斯用手(yòng shǒu)在我眼前拿著兩個金黃的(de)小銅球。銅球撞在一起，發(fā)出“鏘(qiāng)”的一聲清響。我順著他的意向(yì xiàng)張開眼來。只見兩個銅球分了開來(kāi lái)，又再合起成為一個，其實只一前一后(yī qián yī hòu)。但因為距離我眼睛只有三寸，所以(suǒ yǐ)生出合一的錯覺。它們是要擾亂(rǎo luàn)我對現(xiàn)實的執(zhí)著。
銅球分開。我(wǒ)看到諾斯閃亮的眼睛，感到他正(zhèng)集中精神將思感延伸進我的(de)神經(jīng)里，想控制我。只是，他的(de)道行比起我來，就象一個干電池和整間(zhěng jiān)發(fā)電廠的分別。他或者已發(fā)揮了(le)人類潛能的億分之一，但我卻(què)發(fā)揮了億分之億。我將精神(jīng shén)緊鎖??，使諾斯微不足道的精神力量只能在(zài)門外徘徊。而可笑的是，他并不知道(bìng bù zhī dào)。
諾斯道：“你很疲倦了，閉上眼睛吧(ba)。”我睜大眼道：“給我找高(gāo)林博士來，我要和他單獨對談?！敝Z斯(nuò sī)被我的反映駭?shù)脦缀跹龅?xiàng)后，藥??物和催眠對我竟一點(yì diǎn)也不發(fā)生效用。
隔壁的七名觀察者(guān chá zhě)騷亂起來。那醫(yī)生喃喃道：“天！真是(zhēn shì)怪物?！绷硪幻詈拥拇鬂h道：“看來(kàn lái)我要采用強硬的手段了。局長已(yǐ)發(fā)下命令，無論如何我們也要他說出(shuō chū)如何知悉換天計劃的?！狈苹莸溃骸暗郎?xiǎo)一點聲，我不想在未弄清楚事實真相(shì shí zhēn xiàng)時，便使他變成個神經(jīng)錯亂的(de)廢人?！蔽易x到了她心內(nèi)對我(wǒ)的一點關心。
半小時后，我坐在一副(yī fù)儀器上面，整個頭粘滿金屬片，每塊金屬片(jīn shǔ piàn)都通過電線連接到布滿儀器的(de)大金屬板上。道生坐在我的對面(duì miàn)，冷酷地道：“我問你答，假設有(yǒu)一句不對題，或者說謊，這副機器即會(jí huì)給你不同的懲罰?！蔽姨谷蛔匀舻赝?dì wàng)著他，表面上他是兇巴巴的(de)，但我卻知他給我看(kàn)得發(fā)毛。隔壁的小組聚精會神地注視(zhù shì)著我的反應。
道生道：“你叫(jiào)什么名字？”我淡淡道：“給我找(zhǎo)高林博士來，我要和他單獨一談(yī tán)。”在我說道“我要和”時，一股強烈(qiáng liè)的電流由金屬片刺進我的左腦(zuǒ nǎo)葉去，我的腦能自然地將電流(diàn liú)阻截，將它迫得倒流回去。
“蓬！”整條(zhěng tiáo)電線燃燒起來。跟著所有電線同時燃燒(rán shāo)起來。刑室里立時騷動起來，警衛(wèi)搶(qiǎng)進來滅火。道生的臉色，有多難看(nán kàn)便多難看。我的精神退進心靈深處(xīn líng shēn chù)，肉體進入全休息狀態(tài)。我知道這一著(zhè yī zhe)總能將高林引來。
我再被帶到(dài dào)那空廣的大房，手腳緊鎖??在大鐵椅(tiě yǐ)上。室內(nèi)的燈光明如白晝，方便鄰壁(lín bì)的人通過單向視鏡觀察我的(de)舉止動靜。我的思感穿越墻壁，探訪(tàn fǎng)隱身隔壁的一大群人。除了原本的(de)八人小組外，還多了十多個其他人(qí tā rén)。他們中有三名是穿軍裝，看服飾(fú shì)是一名上將，兩名少將。
諾斯首先道(dào)：“我們將他請到這里來足有(yǒu)四十八小時，可是他連要滴水的要求(yāo qiú)也沒有，不需排泄，亦沒有任何疲倦(pí juàn)的現(xiàn)象，只是重復說要見高(gāo)林博士?！币幻迨鄽q臉相威嚴的男子道(dào)：“我當了十多年情報局長，從未見過這樣的(de)怪事。國防部長先生，我們是否應將他(tā)解剖開來看看?！鄙聿暮杲”环Q為國防部長(guó fáng bù zhǎng)的男子笑罵道：“我希望還有你(nǐ)那說笑的心情。我們一定要(yào)知道他如何獲悉換天計劃。我們不惜代價(bù xī dài jià)為這項能改變?nèi)祟惷\的偉業(yè)(wěi yè)保密，是不想惹起任何沒有意義的(de)爭論，明白嗎？”情報局長道：“我看了(le)他足有半小時，從未見他動一根(yī gēn)指頭，包括眨眼在內(nèi)?！?
外室的門打(dǎ)了開來，眾人轉(zhuǎn)身望后，不約而同露出崇敬(chóng jìng)的神色，連國防部長也不例外。高林(gāo lín)走了進去，沒有和人打招呼，徑自(jìng zì)走到最前面，神色凝重地盯著(zhe)隔著單向鏡的我。其他人簡單扼要(jiǎn dān è yào)地向他敘述這兩天內(nèi)他們對(duì)我所做各項嘗試的失敗。高林(gāo lín)眼瞪瞪看著我，像一點也聽不到(bú dào)其他人的聲音。我的思感伸往他(tā)腦海的思潮里，發(fā)覺已密封起來(qǐ lái)，使我難以窺探。
高林默視著我(wǒ)。我道：“高林！我知道你來了?！闭g(zhěng jiān)房內(nèi)的人駭然大震，瞪目結(jié)舌望(wàng)向隔壁的我，只有高林仍然保持(bǎo chí)鎮(zhèn)定。國防部長臉色剎白，呻吟道：“天！他(tā)不是碰巧吧！”
我的眼保持平視(píng shì)前方，平淡地道：“高林，我要求和你(nǐ)單獨對話，這是至關重要的事，關系到(dào)整個人類的命運?！备吡窒蛏砼缘?de)國防部長道：“我請求單獨和他見面(jiàn miàn)說話。”國防部長堅決地搖頭道：“不！那太(nà tài)危險了，沒有人可預測到他(tā)可以做出什么事來？”高林見他臉色，知道(zhī dào)沒有轉(zhuǎn)回余地，同時他的話亦不無道理(bù wú dào lǐ)，說道：“打開對講器?！备吡值穆曇敉ㄟ^(tōng guò)傳音器，在我獨處的空廣大(guǎng dà)室內(nèi)回蕩道：“我在這里了，你(nǐ)有什么事要告訴我？”
我感到隔壁(gé bì)所有目光一齊集中到我身上。我(wǒ)淡然道：“博士，停止你的換天計劃(jì huà)。完美的人類，只是一個逃不掉的噩夢(è mèng)?！备吡值溃骸拔也幻靼?，你可不可以說清楚(qīng chǔ)一點?！蔽业溃骸澳愕膿Q天計劃能通過(tōng guò)遺傳基因的改造，培養(yǎng)出能發(fā)揮全部潛力(qián lì)的新人類，他們可以直接從太陽(tài yáng)和環(huán)境攝取能量，精神可以任意旅行(lǚ xíng)和改變物質(zhì)的分子結(jié)構(gòu)，超脫生老病死的(de)囚籠，成為無論內(nèi)外都完美的完人(wán rén)，超脫了低劣的品格和情欲的(de)煎熬，成為活著的神?？墒?，當一切(yī qiè)都完美時，沒有欲望，沒有需求，人類(rén lèi)究竟為什么而生存，就象一個運動會里(lǐ)，沒有人再為任何獎牌??奮斗，比賽(bǐ sài)只會變成毫無意義的一回事。現(xiàn)代的(de)人雖然充滿缺點，可是他們對明天(míng tiān)還有一個希望，換天計劃所產(chǎn)生的(de)新人類，他們那自給自足的完美已(yǐ)不要任何希望。”高林道：“他們亦應沒有(méi yǒu)沉悶的情緒?！蔽依淅鋺溃骸翱墒撬麄?tā men)也沒有‘不沉悶’的感覺?！备吡致曇?shēng yīn)轉(zhuǎn)冷道：“對不起，我認為所有你說的話(de huà)都是無謂的恐懼，我已在(zài)改變遺傳因子上研究了五十多年，現(xiàn)在快(kuài)接近成功的階段，連上帝在內(nèi)也(yě)不能改變我的決定。”對話中斷。
高林(gāo lín)斷然轉(zhuǎn)身，走出室外，毫不猶豫地離開建筑物(jiàn zhù wù)，回到他的實驗室里。在地下實驗室(shí yàn shì)那扇能抵擋核攻擊的鐵鉛門(qiān mén)被關上時，我隨在高林博士(lín bó shì)身上的思感亦被切斷，我精神(jīng shén)的力量還未能穿過厚達三尺的(de)十八層鉛板和鋼鐵夾起來的墻壁。
我(wǒ)回到被鎖??在室內(nèi)大鐵椅上(shàng)的身體。所有行動都失敗了，現(xiàn)在(xiàn zài)只剩下最后一步，也是最不得已而為之(bù dé yǐ ér wéi zhī)的一步。
室內(nèi)的傳音響起諾斯的(de)聲音道：“好了！高林博士已和(hé)你對話，應該是你坦誠回答我們(wǒ men)問題的時候了?！蔽因嚨剞D(zhuǎn)過頭去(tóu qù)，凝視著墻壁后以為我看不見他們的(de)十多個專家和慣于發(fā)號施令的人物，平靜(píng jìng)地道：“我是不會說謊話的，不過(bù guò)我可在選擇說或不說(shuō)?！狈苹蓊澏兜穆曇舻溃骸澳憧梢钥匆?kàn jiàn)我嗎？”我道：“當然可以，我還可以(kě yǐ)看見國防部長和情報局長?！蔽铱吹洁徥胰?rén)一齊駭然色變，瞪目以對。國防部長叫(jiào)道：“告訴我們，你怎知有換天計劃？”
我(wǒ)的精神凝聚，變成了組光電波(bō)，四面八方延伸出去，在萬分之一秒內(nèi)，我(wǒ)已鉆進控制建筑物的巨型電腦里(lǐ)，同時控制了整幢建筑物每一道門(mén)，每一個設施。在隔鄰十多人的瞠目結(jié)舌(chēng mù jié shé)下，緊鎖??著我的鋼箍自動打(dǎ)了開來，鋼門無聲無息下向一旁縮入去(qù)。傳音器剛傳來國防部長的一聲叫喊，立即(lì jí)斷了聲息。因為我通過電腦，切斷(qiē duàn)了他們的電流供應，他們將發(fā)覺(fā jué)連門也開不了。我大步踏出門外(mén wài)，長長的走廊延伸出去，不見人影，我施施然(shī shī rán)前行。
警鐘大鳴。燈光由原本的清白(qīng bái)轉(zhuǎn)為暗紅，他們放棄了電腦操作系統(tǒng)，改由(gǎi yóu)人手操縱，并且動用后備能源。在我(wǒ)快要走到廊道的出口，進入建筑物(jiàn zhù wù)中央的大堂時，一道厚鋼閘在(zài)我前面落下，堵截了我的出口(chū kǒu)。同一時間，濃烈的迷魂氣體從廊道頂(dǐng)的小孔猛噴出來，瞬息間廊道充斥著(zhe)白蒙蒙的氣體。他們應變的能力非常(fēi cháng)高。
我站在鋼閘前閉上雙目，強大(qiáng dà)的精神力量迅快凝聚，投射往鋼門去(qù)，我的能量鉆進了分子結(jié)構(gòu)的微觀世界??(wēi guān shì jiè)去，改變著它們的結(jié)構(gòu)。鋼門像(xiàng)蠟般溶解下來。我穿門而出，步進(bù jìn)大堂。
“停止！”三十多名荷槍實彈的警衛(wèi)，一齊舉槍(jǔ qiāng)，中心點就是我這手無寸鐵的人。我(wǒ)的能量延伸到他們手持的槍(qiāng)上。驚叫此起彼伏，他們迫不及待地將已(yǐ)變成灼熱變形的武器扔掉。
我大步(dà bù)往出口走去，有四名警衛(wèi)撲(pū)了上來，我的能量傳入他們的(de)腦神經(jīng)，使他們抱著頭仰天跌(diē)開去。沒有人能阻止我。在轟鳴的(de)警鐘聲中，關閉著的大門在我(wǒ)眼前溶解下來，我大步踏出門外。
外面(wài miàn)陽光普照，我仍然在高墻內(nèi)的世界??(shì jiè)里。廣闊的草??地和停車坪上，有十(yǒu shí)多架防暴裝甲車嚴陣以待，全副武裝的士兵如臨大敵(rú lín dà dí)的包圍著我。我檢查身體的(de)能量，知道再沒有多余的力量去(qù)改變每一輛裝甲車的分子結(jié)構(gòu)，因為我(wǒ)還要干一件最重要的事。
擴音器(kuò yīn qì)傳來的聲音喝令道：“將手放在(fàng zài)頭上，切勿反抗?！蔽覍⒕窦校枷?sī xiǎng)越過廣闊的空間，來到愛??因斯坦研究所后院(hòu yuàn)的秘密地下實驗室入口處，開始進行空間(kōng jiān)分子轉(zhuǎn)移程序。我已經(jīng)歷了一次(yī cì)超越時空的旅行，將我儲積了(le)近三千年的能量耗用了近一大半(yī dà bàn)，已經(jīng)沒有可能在短期內(nèi)回到我以往的(de)時空里。僅余的能量，只能在同一(tóng yī)空間作一個短途的旅程。
在包圍(bāo wéi)的人眼睜睜下，我的身體化成(huà chéng)空氣，無影無蹤。下一刻我已立在地下(dì xià)實驗室的入口前。在入口的兩個(liǎng gè)警衛(wèi)駭然驚覺時，我的精神爬進(pá jìn)了他們的中樞神經(jīng)里，他們立時暈(yūn)了過去。
太陽高懸天上。我閉上雙目(shuāng mù)，雙手平舉，指尖直伸。我感到太陽的(de)能量，聚集到我的頭頂，進入我(wǒ)的神經(jīng)，再傳到平舉的手上。太陽(tài yáng)的熱能由指尖射出，照射在(zài)厚鉛鋼夾門上。我就象放大鏡(fàng dà jìng)的聚焦，將太陽能千萬倍地集中起來(qǐ lái)。太陽能不斷加溫，照在鉛夾門的(de)陽光溫度不斷爬升，很快攀上四千(sì qiān)度攝氏的高溫。溫度仍在提升(tí shēng)著。鉛門溶解下來，未溶解的部分(bù fèn)變成火般白熾。
我停止了動作，跨進(kuà jìn)門里。我的思感將我?guī)У?dài dào)高林博士正在工作的實驗室里。我(wǒ)感到能量已接近油盡燈枯的階段(jiē duàn)，不過只是我肉身的力量，已足夠(zú gòu)完成最后的任務。
實驗室門關閉的(de)聲音，將高林駭?shù)棉D(zhuǎn)身，發(fā)覺我卓立室內(nèi)(shì nèi)。高林臉色轉(zhuǎn)白道：“你究竟是什么人(rén)？能自動到這里來？”我平靜地道(dì dào)：“我就是你換天計劃產(chǎn)生的新(xīn)人類，從四千年后的將來回到這里(zhè lǐ)，改變你的計劃?！备吡值溃骸皼]有可能的(de)，你一定是他們中的敗類。”我道(wǒ dào)：“你錯了，我是他們中最(zuì)超卓的，也是唯一擁有超越時空(shí kōng)回到過去的人。我們經(jīng)歷了三千多年(sān qiān duō nián)的思索，終于一致決定新人類那種(nà zhǒng)生命形式，是沒有存在的意義的(de)?！备吡值溃骸盀槭裁茨銈儾蛔詺ⅲ俊蔽业溃骸靶氯祟?rén lèi)是沒有自殺的情緒的，甚至沒有(méi yǒu)任何情緒，只是一具威力龐大，自給自足的(de)思想機器?！?
我上前一步向他走(zǒu)去。他并沒有退縮，眼神緊鎖??著(zhe)我的目光。我的手閃電伸出(shēn chū)，在他猝不及防下捏緊他的喉骨(hóu gǔ)。他猛力掙扎，卻移動不了分毫，他用(tā yòng)腳狂踢我的身體，可是象蜻蜓(qīng tíng)撼石柱，一點作用也沒有。我正是(zhèng shì)他制造出來比他強橫千百倍的(de)新人類，他的子孫。我余下的(de)能量已無多，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fāng fǎ)毀滅換天計劃，以另一種形式去(qù)換天。同一時間我釋放出僅余的力量(lì liàng)，實驗室內(nèi)的儀器爆炸開來，文件燃燒(rán shāo)起來。在平靜無波的心境里，我(wǒ)看著新人類之父高林的生命在(zài)我這子孫的手中消逝，同時也(yě)感到自己的肉體和生命空氣般(bān)溶解。毀去了高林，同時也將有(yǒu)若建筑在時空沙堆上堡壘般的(bān de)新人類抹去，這個未來的可能性(kě néng xìng)將不再存在。接著是絕對的黑暗(hēi àn)和空無。（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