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查克趁著還算清醒,打算向(xiàng)妻子坦言手背上的那道傷疤(shāng bā)的真正來歷時,

妻子的第一反應(fǎn yìng)是:a man of secrets,even still,“你還是這么神秘”。
still,“還”,這說明(shuō míng)查克向來如此,另外,“沒說真話”,說明說過(guò)假話。此時,觀眾通常不自覺地猜測(cāi cè)假話可能是什么,隨著劇情進展,就(jiù)會發(fā)現(xiàn)猜測的方向剛好與電影??(diàn yǐng)里的相反:查克隱瞞的事實,是(shì)在通常來看是不值得隱瞞的(de)“意外”,而他說的“假話”,是人們(rén men)通常會隱瞞的“衰事”。
那么問題來(lái)了: 為什么在查克來看,這種意外要(yào)被隱瞞? 甚至在電影??的敘事框架(kuāng jià)內(nèi),這段坦白(confess),對已處于清醒(qīng xǐng)與迷糊的臨界階段的查克來說(lái shuō),是某種懺悔(confess)。

電影??里這樣解釋:我(先是(xiān shì)去舞會的外面獨自呆了一會兒(yī huì er),抬頭看向廣袤的星空,在天空(tiān kōng)的原野里,竟然看到一顆流星,于是(yú shì)我有所觸動,回到舞會)在完成了(le)精彩舞蹈之后,面紅耳??赤、又汗又熱(rè),想立刻找個地方獨自待一會兒(我(wǒ)生性不喜熱鬧,其實是要從社交(shè jiāo)中脫身),于是我再度去到外面(wài miàn),“步入了星空”,這次我?guī)е喸?dì zào)了無比的精彩而生出的自豪(zì háo)與驕傲,天地之間,惟吾一人,巔峰時刻,自然而然(zì rán ér rán)地感到:

“the universe”替換了惠特曼詩中的“I”

可以看到查克(chá kè)此時的感覺,自身與整個宇宙融為一體(róng wéi yī tǐ),“我即宇宙”。
緊接著,他爬上臺階(tái jiē),沿著臺階盡頭處的鐵絲網(wǎng)不自覺(zì jué)起舞,火光電石之間,他的手撞(zhuàng)上了一截鐵絲尖,“哇——”,舞蹈停(tíng)了下來,這場不期而遇已經(jīng)在手背上拉開(lā kāi)了一道深深的口子。
妻子對此感到(gǎn dào)不解:為什么要為了此事撒謊,傻瓜(silly),你(nǐ)真是個奇妙的存在(strange wonder)。這樣說話,說明(shuō míng)妻子憐愛??查克、贊嘆查克、傾慕查克,唯獨(wéi dú)不懂查克。
面對不能懂的人(rén),解釋也是徒勞,何況查克的腦子(nǎo zi)差不多快散架了,于是電影??里說(shuō),查克沒有再多說,但這道疤(bā)另有深意,是 講不完的(de)故事 的一環(huán)。
現(xiàn)在,就讓愿意走得更深(gēng shēn)的人,來 試著理解 查克吧:
這個(zhè ge)世界??上的惡,或者說不幸,大概可以(kě yǐ)分兩種,一種是有原因是,一種(yī zhǒng)是沒有原因的,這樣說可能有點(yǒu diǎn)糊涂(難怪查克都不愿意講)。不妨(bù fáng)說,一種惡里摻入了人為的因素(yīn sù)——某種故意,某種邪壞,對此,或許“君子不(bù)立于危墻之下”是一種方案;另一種(yī zhǒng)惡則是存粹的,它高度純凈、獨立(dú lì),這種惡之所以發(fā)生,只是因為我們自身(zì shēn)存在,它不是事物的反對者,而是自身(zì shēn)就飽含著的對面,比如有生就(jiù)有死,有光就有暗——并且,事實上(shì shí shàng)正是事物的反面,令得正面成立。
查克(chá kè)愿意講述的,是人為的惡——某個(mǒu gè)嫉妒我跟他女朋友大秀舞姿的(de)混蛋傷害了我;
查克不愿意講(jiǎng)的,是純凈的惡——在生命最好(zuì hǎo)的頂點處,事物已經(jīng)埋藏了它(tā)的末日。
夏至的那天,北半球正處炎熱(yán rè),且在未來的3個月將會(huì)越來越熱,但“至”是極,是盡頭(jìn tóu),正是在夏至那天,白晝到達了它(tā)長度的最大值,太陽直射地面的位置(wèi zhì)也到達了一年的中最北端(běi duān),從此之后,日子就將一天天變短。夏至(xià zhì)到了,冬天還會遠嗎?
冬天當然(dāng rán)很遠——這是查克的妻子的看法(kàn fǎ)。
冬天就在眼前,就在那個夏至(xià zhì)日的正午——這個是查克。
查克的(de)天性就適合 感知廣大 ,從最切近(qiè jìn)的事物上。
I am large, I contain multitudes( 惠特曼的自敘歌,第(dì)51首,Song of Myself, 51)
詩句中還有一句:I concentrate toward them that are nigh (我凝思 近處(jìn chù) 之物)
其實查克早在步入閣樓之前(zhī qián),就知道了生命的秘密。
所以,愛??(ài)查克的人——她的妻子,對他(tā)的理解又是到位的:a man of secrets,a strange wonder.
不跟(gēn)世界??和解,因為宇宙并非善意,它總(zǒng)在最好時教我們瞥見頭暈目眩的毀滅(huǐ miè),神是善妒的。
——查克在電影??中一共(yī gòng)起舞過兩次,另一次,他感覺到(dào)的頭痛,正是腦癌的首次發(fā)作。
要(yào)跟世界??和解,因為宇宙的結構如此(rú cǐ),它并未刻意毀滅,何況在世上,還有(hái yǒu)善意的人。
——在宇宙的日歷中(zhōng),整個人類的歷史只是一瞬;而查克(chá kè)的舞伴、父母、爺爺奶奶、妻子、孩子??、 他的(de)英語老師?????、路上的人, 這些人是我們(wǒ men)活著的根由。
天地以萬物為芻狗??(chú gǒu),虛無早早地就降臨在查克身上(shēn shàng),而他圓滿地應對了這一(yī)任務,就連他的腦中廣大萬有(wàn yǒu)的宇宙中的那些故事里的(de)“主人公”,也圓滿地完成了這一任(yī rèn)。
星球湮滅、宇宙收場的場面,回頭細(xì)想,令人震撼。
好,已經(jīng)說太多了,就(jiù)以這句話結束對查克的凝視(níng shì)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