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出走的決心》的時候一直在(zài)哭,“李紅”的生活太像我媽媽??了(le),糊里糊涂的嫁給一個不怎樣的男人??(nán rén),生下女兒??,忍辱負重的過了半輩子(bàn bèi zi),被丈夫的冷暴力與算計壓得喘(chuǎn)不過氣來。
孫大勇很像我爸,對(duì)著外人千好萬好,大方有禮,對著(zhe)自己的老婆算的一清二楚。眼紅女婿(nǚ xù)給的新手機,所以陰陽怪氣的說“你(nǐ)圖什么你心里清楚”,一句沒來由也(yě)說不清的指責逼的李紅揮刀捅(tǒng)向自己,我懂那種憋屈,他云淡風輕(yún dàn fēng qīng)的就能把人逼瘋。
初二(chū èr)之前,我和我爸的相處都(dōu)極少,他常年出差在外,我媽因病在(zài)40歲就內退了,獨立帶著(zhe)我生活,我爸一個月給400塊生活費,我(wǒ)不知道算多還是算少,只記得有(yǒu)一回媽媽??跟家里條件比較好的(de)二姨去了一場商場,回來帶著(zhe)哭腔說我二姨的女兒??,也就是(jiù shì)我表姐買了一個小小的衣服,就要(jiù yào)400多塊。
后來我爸的工作就不出差(chū chāi)了,待在家里,總是吵架,他們倆是我(wǒ)這輩子見過最不合適的夫妻(fū qī),沒有一句話能說到一起,像(xiàng)孫大勇一樣,我爸總想要個順從溫柔(wēn róu)的妻子,說東不往西的那種,可惜(kě xī)我媽脾氣暴躁,兩人之間的對話極少(jí shǎo),因為幾乎一張嘴就要吵架。在我(wǒ)印象中,兩人的最高紀錄是冷戰(zhàn)(lěng zhàn)一年多不說話。
我在這樣的(de)家庭氛圍中長大,最怕的就是空氣(kōng qì)的沉默,以前放學回到家,在敲門(qiāo mén)進門前,總會暗暗聽聽里面的動靜(dòng jìng),如果是沉默或吵架,心會翻騰,如果(rú guǒ)是偶然的兩人在正常說話,心里(xīn lǐ)會開心??一整天。那時候還很幼稚(yòu zhì),他們日子過成這樣,還妄想能好好(hǎo hǎo)過。
后來我媽就沉默了,尤其是(shì)在我離家上大學之后,她喜歡(xǐ huān)唱歌跳舞,就去外面唱歌跳舞,她喜歡旅游(lǚ yóu),就去外面報一些便宜的團(tuán)旅游,哪怕吃住都不好,也樂在其中(lè zài qí zhōng),她在家里總是沉默的,她不愿(bù yuàn)跟我爸說太多,每天只是(zhǐ shì)做好一頓飯,她也幾乎不跟我(wǒ)爸待在一個房間,因為我爸一天要(yào)抽掉近3包煙,家里煙霧彌漫,她除了在(zài)客廳看電視??以外,就是在臥室睡??覺,刷(shuā)手機,自我記事以來,他們就是分居狀態(tài)(zhuàng tài)。
家里的經(jīng)濟也是分開的,我媽(wǒ mā)做幾乎所有家務,我爸負責買菜,還有(hái yǒu)水電費,其他東西各付各的。有一次(yī cì)我媽說我洗完澡不關熱水器,浪費電會(diàn huì)被我爸看到,我還在問(wèn)這咋看到,她告訴我,我爸每天(měi tiān)上下樓都會看電表的轉字(zhuǎn zì),我想象不到那種滑稽的局面,直到(zhí dào)有一次親眼見到。
“出走的決心”發(fā)生在(zài)去年過年前,那時候全國都在(zài)發(fā)燒生病,我知道家里的狀況,打電話(dǎ diàn huà)時只敢說“注意身體”,不敢問(wèn)細節(jié),似乎當了鴕鳥,心里就會(huì)好受些,可我知道,他們不會照顧(zhào gù)彼此的。
后來過年的時候有一晚(yī wǎn)夜里,我媽鄭重的對我說她(tā)想離婚,她實在受不了了,陽的(de)時候連口水都喝不上,還(hái)得做飯。我沒有任何猶豫,像是早早(zǎo zǎo)在等這一天,對她說,我(wǒ)支持你,我先幫你找個房子(fáng zi)。
是的,她沒有房子,家里兩套房子(fáng zi),都在我爸名下,我爸不會離婚(lí hūn),也不會給我媽一分錢,這些不(bù)需要去跟我爸詢問,我知道(zhī dào)確鑿的答案。
我媽一個1958年出生的(de)、時年65歲的老年女性,在結婚??32年(nián)后,終于搬出了丈夫的家,搬進(bān jìn)了自己租的房子里,這花掉(huā diào)了她退休工作的近一半,但她(tā)依然非??鞓?。
從家里搬出來的那天(nà tiān)我不在,我媽讓我如?;氐?huí dào)北京,裝作不知任何事的樣子,我(wǒ)理解她的意思,因為我爸是個(gè)慣會拉我下水的人,小時候他們(tā men)吵架,我媽摔門離開,我爸躺在地下(dì xià)不讓我去上學,我害怕的哇哇大哭(wā wā dà kū),眼看上課的時間快要到了,但(dàn)我的力氣拉不動他。
搬家那一天(yī tiān)我爸迎來了破防時刻,而我在(zài)北京心驚膽戰(zhàn),他追我媽搬家的(de)車,想要知道我媽到底要去哪里(nǎ lǐ),那天我非常好的朋友在老家(lǎo jiā)幫我處理了這件事,指揮搬家(bān jiā)師傅在高架橋上繞路,甩掉后面我爸(wǒ bà)的車,過程相當驚險刺激,我拜托朋友(péng yǒu)多給搬家?guī)煾?00塊紅包,師傅收下(shōu xià)后意猶未盡,顯然多年職業(yè)生涯從未搬過還要(hái yào)反追查的家。
后來的故事很(hěn)簡單,我媽過得很快樂,家里不再(bù zài)煙霧繚繞,她把屋子打掃的非常(fēi cháng)溫馨,她和她的朋友們經(jīng)常(jīng cháng)聚會,一周有一半時候都在外面(wài miàn)玩,除了愛??催我結婚??生孩子??(hái zi)外,目前沒有什么大事了。
電影??中(zhōng)的李紅跟我媽很像,但(dàn)也不那么像,她性格更內斂(nèi liǎn),而我媽則更火爆,孫大勇遇到(yù dào)我媽,肯定過得不會像電影??里那么(nà me)舒服;李紅沒有正經(jīng)工作,半輩子打零工,我媽(wǒ mā)則常說,很慶幸自己有工作(gōng zuò),她早早退休,那個軍需被服廠給她(tā)的退休工資雖然不高,但足以讓(ràng)她負擔生活,生病住院醫(yī)保報銷一大半(yī dà bàn),也令她滿足。“女人??一定得有(yǒu)工作”,我媽常常這么說。
而我爸(bà)不斷問我“你媽外面肯定是(shì)有人了” “你勸勸你媽” “你告訴(gào sù)我你媽住哪里”,多次無果后(hòu)改打溫情牌??,“你以后會管我嗎(ma)” “你結婚??的時候我丟人的都(dōu)沒辦法邀請賓客” “這讓你對象(duì xiàng)家里知道該咋辦,丟人死了”。
一年(yī nián)多后,我爸似乎終于接受了現(xiàn)實,不再(bù zài)過多提及,他開始自己做飯,2小時才能(cái néng)吃上,他開始自己收拾屋子,我(wǒ)回去的時候倒也挺干凈整潔(zhěng jié),他馬上要70歲了,我也不再(bù zài)妄想能改變他什么觀念了。
至今(zhì jīn)他們還并未離婚,只是分開生活,我爸(wǒ bà)似乎前兩年買過一塊墓地,說給(gěi)他們倆準備的,但我知道,我媽(wǒ mā)必然不會愿意的,這也是我(wǒ)在十幾歲時就堅定過的心愿(xīn yuàn),絕不會讓他們在另一個世界??,還是(hái shì)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