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duì yú)影迷來說，最近有個重磅消息。 6月中旬(zhōng xún)，標準收藏公司（The Criterion Collection，簡稱CC）官宣，將發(fā)行《柔道(róu dào)龍虎??榜》藍光，這也是杜琪峰首部入選(rù xuǎn)CC作品。

CC的眼光，果然靠譜。 《柔道龍虎??榜(lóng hǔ bǎng)》，是杜琪峰個人最滿意的作品。

從(cóng)口碑看，它卻是杜琪峰最被低估(dī gū)的作品 。

今天正好是它上映17周年(zhōu nián)的日子，這部被忽視的港片經(jīng)典，值得(zhí de)再次重溫。 前段時間，杜琪峰接受采訪，當被(bèi)問及此時此刻最想送給香港人的作品(zuò pǐn)。杜sir的答案，脫口而出——

這與《柔道龍虎??榜(lóng hǔ bǎng)》當時的拍攝背景密切相關。

2003年，非典襲港(xí gǎng)，人們情緒低落，極端絕望，杜琪峰萌生創(chuàng)作沖動(chōng dòng)， 希望用電影??為港人、為香港這座(zhè zuò)城市打氣。 而柔道中的八字精神(jīng shén) “精力善用，自他共榮” ，正好與之契合(qì hé)。

另一方面，當時的杜琪峰剛剛拍完《大(dà)事件》，厭煩了市面上喜劇成風的氛圍(fēn wéi)，想打磨出更有個人趣味的(de)作品。 因此，也讓《柔道龍虎??榜》有了(le)鮮明的作者表達。 現(xiàn)在看來，這是一部(yī bù)極具 藝術性 和 內在精神 的杰作。 盡管(jǐn guǎn)當年，它的口碑反響一般。獎項方面(fāng miàn)，收獲慘淡，僅在香港金像獎提名最佳(zuì jiā)動作設計，金馬獎提名最佳男配、最佳原著(yuán zhù)劇本（獲獎）。

然而時間證明，《柔道龍虎??榜》是(shì)那種越品越有味道的作品。

01敗者

杜氏影片，少不了要談風格化的(de)調度。

本片的場面調度，技巧同樣相當(xiāng dāng)高超。 它繼承《PTU》“將香港當舞臺”的(de)手法： 高飽和度、高對比度的舞臺燈光，打在(zài)一整座城市之上。

影片結尾的終極對決(duì jué)，地點選在夜晚的蘆葦叢。兩位柔道高手(gāo shǒu)，一藍一白，于草??叢中纏斗，另一邊還有(hái yǒu)人在高唱《姿三四郎》。 分明是(shì)近身格斗戲，卻拍出寂寥而悠遠(yōu yuǎn)的意境 。

更讓人拍案叫絕的，是開頭這場(zhè chǎng)歌廳戲。 三方陣營，各自對話，群聲喧嘩(xuān huá)，又有條不紊。

于杜琪峰而言，場面調度純熟(chún shú)是水到渠成的事。 他拍《柔道龍虎??榜(lóng hǔ bǎng)》，更在意的是其內在精神，歸結(guī jié)起來就兩個字： “勵志”。

這是一個關于(guān yú)失敗者的故事 。

序幕就拍得極好(jí hǎo)。 鏡頭從香港的高樓大廈搖到一片(yī piàn)草??地，一位柔道師傅正揮拳出擊，卻(què)沒有對手，一旁是患有智力障礙的(de)兒子??阿正，正引吭高歌。

顯然也呼應了(le)剛才所說的結尾。

下一個，轉場鏡頭(jìng tóu)。歌聲仍在綿延，他們卻已身處(shēn chù)都市，父子倆在人群中分發(fā)柔道館(guǎn)的宣傳單頁。 有人扔掉傳單，阿正撿起來(jiǎn qǐ lái)，繼續(xù)分發(fā)。 緊接著是父子二人一起吃飯(chī fàn)的鏡頭，寂靜無聲。 只三場戲，沒有任何(rèn hé)對白，杜琪峰就為影片定了調(diào)： 胸懷理想的人，被巨大的現(xiàn)實(xiàn shí)環(huán)境拋棄，依然執(zhí)著追求、堅持不懈。

三位主角(zhǔ jué)中，有兩位和柔道館的父子倆(fù zǐ liǎ)一樣。

東尼 （郭富城 飾），柔道新手，熱血??涌動(yǒng dòng)，時刻盼望著挑戰(zhàn)高手。

小夢 （應采兒 飾(shì)），有明星夢，一路闖蕩，從臺南到(dào)臺北，再到香港。混到了吃不上飯(fàn)、付不起房租的地步，依然癡心不改。

而(ér) 司徒寶 （古天樂 飾），是東尼的反面(fǎn miàn)。他曾是個柔道高手，因為患(huàn)了眼疾，即將失明，于是意志漸漸消沉(xiāo chén)，開始酗酒、濫賭。他辭別敬重的師父(shī fù)，以及師父的兒子??阿正，如今做起歌廳(gē tīng)經(jīng)理，兼樂隊領班。 杜琪峰特意為他(tā)設計了兩個動作： 不停用毛巾擦汗(cā hàn)、走路趿拉著腳。 以塑造出司徒寶(bǎo)“疲于奔命、疲于應付”的狀態(tài)。

杜琪峰創(chuàng)作司徒(sī tú)寶，明顯是在描畫當時的港人(gǎng rén)心態(tài)： 曾經(jīng)躊躇滿志，如今一蹶不振。

02重生

《柔道(róu dào)龍虎??榜》也是一個失敗者重生的故事(gù shì) 。

非常有意思的是，在這部電影??中(zhōng)，沒有反派。 司徒寶身邊的所有人，都(dōu)是他的仰慕者，他們不斷與其產(chǎn)生(chǎn shēng)互動，以喚醒他的斗志。

大蠻哥，一個(yí gè)動輒拿刀傷人的黑社會大哥，知道(zhī dào)司徒寶偷他錢箱，竟主動給他(tā)錢。 小夢，看到司徒寶逢賭必輸，干脆抓(zhuā)一把錢匆匆跑掉，鬧掉他的(de)賭局。

賭檔的人瘋了似地追(zhuī)，司徒寶帶著她瘋了似地跑(pǎo)。

看著鈔票，從小夢懷中紛紛飄落飛舞(fēi wǔ)，司徒寶突然笑了。

他為什么會笑(huì xiào)？ 因為此刻，他釋然了。 光明終將逝去(shì qù)，命運無法逃離，不如直面現(xiàn)實，直面人生 。 而(ér)東尼，為和司徒寶打上一場，謊稱(huǎng chēng)自己患了眼疾，即將失明，當然他(tā)不知道司徒寶的病情。

東尼把(bǎ)司徒寶重摔在地后，才終于喚起(huàn qǐ)他的斗志，眼疾都是逃避的(de)借口，只要還愿意出拳，自己就不算(bù suàn)失敗。 于是，深夜的街道上，他再次(zài cì)練起了柔道的招式。 最打動時光(shí guāng)君的，是下面這場戲。

剛被(bèi)父親勸說回臺的小夢，在路邊大樹??(dà shù)上看到一只紅氣球，可她怎么(zěn me)也夠不到。 后來，司徒寶和東尼(dōng ní)接連加入。

三人用疊羅漢的方式，好不容易抓住(zhuā zhù)了那只氣球。

拿到氣球后，他們(tā men)還是以此姿勢走在路上。

趔趔趄趄，卻(què)無比愉悅。

紅氣球是什么呢？

可以(kě yǐ)是靈魂的自由，可以是受困的(de)夢想，也可以是臨別的禮物。

大家(dà jiā)沉默無言，只有空靈歡快的配樂，杜琪峰(dù qí fēng)用如此浪漫的手筆，將三個人(rén)編織在美麗夢幻的都市童話之中(zhī zhōng)。

03宿命

和大部分銀河映像的作品(zuò pǐn)一樣，《柔道龍虎??榜》依然有 黑色、宿命 的(de)因子在。

司徒寶的師父執(zhí)意要(yào)走上擂臺打比賽，結果因體力不支，搶救無效(qiǎng jiù wú xiào)死亡；父親去世后，有智力障礙的(de)阿正要被送進福利機構；司徒(sī tú)寶，終將還是要面對失明。 但，這(zhè)一次， 杜琪峰罕見地打破宿命的主題(zhǔ tí)，《柔道龍虎??榜》也成為銀河映像最具樂觀主義(lè guān zhǔ yì)色彩的電影??。

小夢最后還是不肯死心(sǐ xīn)，即便沒有天賦，依然在追逐。 東尼，不斷(bù duàn)探索新招，領教高山。 阿正，一直重復著(zhe)那句臺詞。雖是癡人囈語，也是(shì)赤子之心，同時間接成就他人的夢想。

而(ér)司徒寶，重新站了起來，向曾經(jīng)(céng jīng)的對手發(fā)起挑戰(zhàn)。 即便已經(jīng)失明，他(tā)還是邀請柔道冠軍李亞岡（梁家輝 飾），打(dǎ)完爽約兩年的頂級對決，如愿以償。

這場(zhè chǎng)戲是對《姿三四郎》的致敬。

除了(chú le)場景，還有招式。

李亞岡的絕招叫“十字(shí zì)臂鎖??”，對應的是《姿三四郎》里檜桓(lǐ guì huán)的絕技“十字紋鎖??”。

結局，已經(jīng)失明的(de)司徒寶帶領著阿正，走上街頭分(fēn)發(fā)傳單，為柔道館納新。

他陪伴著阿正(ā zhèng)，并不時警告他不要玩汽水。 師父(shī fù)的衣缽與精神，有了繼承者。

杜琪峰(dù qí fēng)如此珍愛??《柔道龍虎??榜》的根本原因就是， 影片(yǐng piàn)真切傳達出“積極人生”這一人生哲學。

在(zài)采訪中，他是這么說的：“柔道(róu dào)最重要的是再站起來，被(bèi)摔在地上，再站起來便行，就是(jiù shì)不停地戰(zhàn)斗?！?

而在戲外，這些創(chuàng)作者(chuàng zuò zhě)也活成《柔道龍虎??榜》里的人物。

積極(jī jí)勇敢如杜琪峰，怎能容許有人唱衰香港電影??(xiāng gǎng diàn yǐng)。

拍電影??之余，他一直在操盤 “鮮(xiān)浪潮” 計劃，提攜后進，新人已拍出《樹??大招風(shù dà zhāo fēng)》這樣的優(yōu)質作品。他自己也在(zài)等待時機，制作自己的電影??。

再比如(bǐ rú)古天樂。

在頒獎禮上，他被戲稱是(shì)“新一代電影??大亨”。這有實在的戰(zhàn)績撐(chēng)著。2019年，他參演的電影??，上映的(de)就有6部。他的電影??計劃，已經(jīng)(yǐ jīng)排到了2030年。早在2013年，他就(jiù)創(chuàng)立了天下一電影??公司，已投資(tóu zī)香港本土以及合拍電影??幾十部。

他們都(dōu)沒認輸。

他們仍在迎戰(zhàn)。

向過去(guò qù)的自己，向周遭的環(huán)境，向也許(yě xǔ)并不明朗的未來。